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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日天空看不到太阳,浮云蔽日,难得凉快一些。
李从璟和王彦章一老一少,在沙场上或面对数万大军,或面对一座雄城,对坐叙话,举杯畅饮。
李从璟道:“璟素闻将军威名,敬佩已久,昔年求学之时,也曾想入梁拜见,只是世事‘弄’人,终未成行。璟自入伍以来,征战数载,出入南北,憾未能与将军对阵博弈。前日,河上大战,得与将军于黄河之岸,各领大军,战场对决,璟夙愿以偿,常感念之。不料今日又于将军在此‘交’手,将军威武之姿,令璟神往。且许璟以晚辈身份,敬将军一碗!”
旁人听了李从璟这话,还以为他是在讥讽,但王彦章并未如此,饮下一杯酒,叹道:“黄河之水涛涛东去,奔流不息,常有后‘浪’推前‘浪’,万里江山,亘古长存,代代有人杰雄才之辈,扬名天下。李将军虽然年少,却已有英雄之姿,后生可畏。”
李从璟放下酒杯,直言道:“敢问老将军,眼下唐军攻梁,您以为其势如何?”
王彦章淡然道:“两可之间。”
李从璟微微一笑,道:“老将军征战一生,鲜有败绩,一世英名,天下人莫不敬佩。奈何此时,却不知唐朝大势已成,而梁朝已如将倾之大厦?璟非不敬,实为将军谋之,若能顺应天下大势,不仅可流芳百世,亦可一生平安。”
王彦章笑了笑,声音渐大,终于仰头大笑。
“老将军缘何发笑,莫非璟所言不对?”李从璟问,又道:“顺势者,方能得天下。”
笑罢,王彦章看向李从璟,这一刻他身上老态尽去,目光锐利,恍若有勃发之‘精’神,昂然道:“古往今来,顺势者得天下,然天下又皆为逆势者所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成败未到,立时岂可知也?你我皆为局中人,处大争之世,身在诸侯争霸的洪流中,往往自以为看清了大势,然,你我就真的看清了大势?”
王彦章问李从璟,“老夫且问你,你李从璟,为何从军,为何驰骋于沙场,又为何争雄于天下?”
李从璟怔了怔,有感王彦章的情怀,略微沉‘吟’,正‘色’道:“人生自古,多情豪迈。正如将军所言,成败未到,立时不可知。身处这大争之世,璟一腔热血,只求一搏!”
王彦章点头道:“不错,‘乱’世亦是大争之世,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然而,在争雄天下的路上,没有对手,岂不寂寞?没有玄机,岂不无趣?今日,你李从璟既来,我王彦章自当相拒,生死成败,但求寄托沙场,得失不过时运,高低不过‘性’命,有何惧之?”
说罢,两人站起身,抱拳作别。李从璟道:“生于当世,能与将军共谋天下,幸甚!”
“无需多言,少年人,战场见真章。”
“老将军……杀伐分生死!”
九十三忠昭日月死何惜布鞋未成人已去
王彦章回城的时候,戴思远在吊桥后接应,看李从璟的眼神仿佛想把他吃了。。李从璟报以淡淡一笑,没在意。
李存勖率领主力大军到了之后,立即让数万唐军团团包围了中都城。他见到李从璟的时候,自然免不了一阵亲切的夸赞,拉着他的手向周围的众将道:“王彦章也是当世大将,但在朕的这个侄儿面前却是不堪一击,屡屡吃败仗,看来王彦章的路要走到尽头了,我有虎将如此,何愁不能‘荡’平天下?”说着又对李嗣源道,“你戎马多年功勋卓著,但依朕看,你最有本事的地方,还是生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儿子啊!”说着和众将哈哈大笑。
面对李存勖亲切的称赞,以及当朝诸位重将的捧场,李从璟笑容依旧,只是心里却微微有些发苦。李存勖虽然夸赞了他,对他的态度也很是热切,只不过,李从璟能够从中感到一丝淡淡的疏离,没有了当初身为他亲卫时的那种发自内心的亲近,更多的是一种纯粹的君臣关系了。
被众将围在中间的李嗣源自然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要不是李存勖在他不好表现,否则会笑得更灿烂,这会儿只得谦虚一番。和李从璟一起对李存勖抱拳,说一些这都是陛下调度有方、王彦章畏惧陛下威名的缘故,李从璟只是个跑‘腿’的而已云云。
百战军经过长途行军,又才与王彦章‘交’战一场,是以攻城的任务李存勖就‘交’给了其他将领,李从璟得以在后面观战。中都城外,唐军成山成海,各种辎重和攻城器械一应俱全,仅是摆在那里就足够让人心惊,遑论一起发威了。中都城中的梁军多是新卒,是以唐军兀一开始攻城,就进展迅速。
投石车上巨石齐发,将士填沟搭桥,而后携带云梯撞车接近城墙,城上城下箭雨如蝗,倾泻向对方,各自将士呐喊声震天,殊死相搏。不久,唐军云梯靠上城墙,无数将士蚁附上城,与梁军展开惨烈的城池争夺战,不时有军士从云梯上落下,也不时有梁军摔落城下。
李从璟看到,城墙上两员梁军大将,就如同救火队员一般,各领一帮‘精’锐梁军在城头东奔西跑,哪里唐军攻势生猛,或者攻上城头,他们就去哪里厮杀,忙得根本没有停脚歇气的时间。不用多想,李从璟也知道,那两员梁军大将,就是王彦章和戴思远。
到了午时,李从璟回到军营吃饭。眼下战场的形势,已经无需百战军‘操’心了,梁军已经支撑不住,城破只是早晚的事。若是他领军攻城,他不介意和王彦章在城头‘肉’搏一场,一决生死。但是眼下既然不是他攻城,他也不想看见王彦章兵败时候的悲惨模样。虽然阵营不同,各为其主,但那样一位老将,作为军人,他发自心底敬佩。
回到大帐吃了饭,林英忽然脸‘色’怪异的走进来,禀报道:“军帅,有人求见。”
“什么人让你这幅模样?”李从璟笑问。
林英嘴角‘抽’了‘抽’,说出了一个李从璟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名字,“石敬瑭。只身前来,还抱着一个盒子。”
石敬瑭竟然会跑来见自己,而且还一个护卫都不带,难道是他怀念前些时候被揍的待遇?李从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倒也觉得有趣,见见无妨,“让他进来。”
石敬瑭怀中抱着一个大盒子,进来之前,又做了一件让林英诧异的事:他解下了自己的佩刀。是以李从璟看见他时,他身上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