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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坐在桌旁,右手放在桌上,左手放在膝上,他坐姿很端正,即便是在这样一个时候。他似乎已经习惯了时时刻刻保持这种端正的姿态,无论他面对的是谁。对他来说,时刻保持端正,保持端正背后的严谨,这已不仅是他多年军旅生涯磨练出来的本能,而是一种锤炼品‘性’的手段,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种修行。
一个普通人是不会这样近乎变态的要求自己的,这样的人要么心理扭曲,要么就是有着极高的志向,极大的野心。因为野心有多大,对自己的要求就会有多严。
在他面前,一人半跪在地,低着头。
“这么说,郭崇韬当上了枢密使,张居翰什么都没捞着?”坐着的人问,他的声音和他的坐姿一样,中正,挑不出任何‘毛’病。
“是,将军。事先谁也没料到,郭崇韬竟然会掌握了吴靖忠如此详尽的犯罪证据,尤其是濮水决堤,让吴靖忠百口莫辩。也是巧了,濮水早不决堤,晚不决堤,偏偏在这个时候!吴靖忠一倒,没了吴家的支持,单凭我们的力量,实在是斗不过郭崇韬。”半跪的人说。
“这世上巧合多得很,却不会有这样巧的事情。”坐着的人道,依稀的月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他刚毅的身板。
半跪的人惊异道:“将军是说,濮水决堤,是人为?这……这怎么可能,得多大的胆子,才敢掘开濮水河岸的堤岸,敢这么做的人,就不怕‘露’出马脚?!”
清幽的月光,勾勒出坐着的人嘴角的一丝笑意,他依旧以平和的语气道:“敢这么做的人,胆子的确很大,大到不畏惧任何事的地步;而能做成这件事,又能不让人发现,这只能说明,此人的本事足以支撑起他的大胆。一个人,有一颗没有畏惧的心,又有这样的本事,难道不可怕吗?”
“可怕,太可怕了!”半跪的人脸‘色’发白,他是真的很诧异,但同时他也很疑‘惑’,“但是将军,谁会有这样的本事?”
坐着的人想了想,缓缓道:“听说在给吴靖忠治罪的时候,工部尚书任圜站了出来,而在郭崇韬被点为枢密使后,当廷上奏陛下,建议调百战军赶赴德胜城一线?”
“是的,将军。”
坐着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半响后以更加缓慢的语气道:“有这样一个人,曾在雪夜奔驰百里,准确奇袭了敌国一座主将正大婚的城池,以三百人杀千人;又有一人,在面对一万敌军时,绕道而行,又准确奇袭了敌国一座防备空虚的城池,不仅如此,回头他还一把火烧了这一万敌军;再有一人,以几千人,对战戴思远所领两万天威天武军,不仅大获全胜,还在战争中神乎其神、不费一兵一卒将一座州城收入囊中。”
说完,他问面前的人,“这样的一些人,可怕吗?”
“可怕!”面前的人老老实实道。
“但如果本将告诉你,这样的一些人,其实是一个人,你说他有多可怕?”坐着的人问完这句话,自己首先默然了。
半跪的人先是震惊,然后失声道:“将军是说李从璟?!”
“你很害怕?”坐着的人轻瞥了面前的人一眼,“如果我告诉你接下来的事,你会更害怕。任圜,郭崇韬,吴靖忠,每个人都跟他扯上了关系,现在你知道,是谁掘开了濮水河岸了?”
半跪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
桌面上的手,手指轻轻弹动,一下一下在桌面上敲击,在这黑夜里发出让人心悸的脆响。
“将军,那现在我们该当如何?”半跪的人问。。
五十二婉如清扬小娘子人生最恨离别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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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当如何,这个问题问得好。”坐着的人嘴角又动了动,“那么现在我问你,你觉得我们该当如何?”
“这……将军的意思是?”半跪的人寻思一番,随即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可他是……”
“正因为他是!”这回没等半跪的人话说完,坐着的人严厉打断了他的话,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缓了缓语气,“我且问你,这样的人,威胁大不大?”
“大。”
“他有没有侵犯我等的利益?”
“有。”
“这就对了。”坐着的人吐了口气,好似解决了什么大难题一般,“他若不是他,即便是他成势,日后我等也还有对付他的机会,可以徐徐图之。但正因为他是他,所以他若成势,日后我们要对付他就难上加难,甚至再没有这样的机会。若真是如此,本将沙场多年拼命得到的东西,无异于镜‘花’水月;而本将之志,也将无出头之日。”
说到这,他幽幽一叹,“有些船,你上了就下不来,有些路,你走了就回不了头。这个世道,一将功成万骨枯,不想做他人的垫脚石,就得让他人做你的踏板。怪只怪,本将心太高,志向太远。”
“你说……”他俯身问面前的人,“本将心太高,志向太远,有错吗?”
“将军无错!”半跪的人笃定道,眼中闪烁着火热之‘色’,仿佛要点亮这黑夜,“属下愿为将军效死!”
“好,那你知道该如何做了?”他问。
“属下明白!”面前的人答。
“很好。”坐着的人夸奖了一句,“如今吴靖忠被他扳倒,吴家在他手里遭了秧,你们动手的时候,可以借用吴家的旗号,这样,就不会有人怀疑到我们头上。”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