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 33 章
陆疑却并不是一个精通话术之人，甚至不能体贴的听懂裴西月的言外之意。他听裴西月说梁祁“人品高华、气质斐然”，关注点就落在了这里：“你也见过他？”
“……”裴西月梗了一下。
她是太傅府嫡女，梁祁是国公世子，大家同在一个临京，都是gāo • guān子弟，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说见没见过？那肯定是见过啊。虽然她也不知道梁祁为什么要求娶她，但是她可以保证自己并没有对梁祁发起过什么别样的信号。
她还未对男子有过淑女之思。
裴西月只好含蓄道：“有过几面之缘。”
陆疑就自发的理解为，裴西月作为小官之女，曾经和许多的女孩子们一样，偷偷的瞧着意气风发的国公世子了。那种喜欢是卑微的、悄悄的。
但是，只是几面之缘嘛。那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在他看来，裴姰和梁祁绝非良配，不仅仅是门第之别，更是因为他们眼中的世界并不相同。
裴姰一个人辛辛苦苦找哥哥，梁祁却在遥远的临京当着他尊贵的国公世子。
他觉得身为同伴，他还是需要提醒裴姰一句：“齐大非偶啊。”
裴西月：……
为什么陆疑要用这种家里老祖父的口吻和她说话？她觉得有点怪怪的。她的实际身份与梁祁确实称得上“齐大非偶”，但是梁祁和他的家人已经明确表明他们并不介意，而她拒绝梁祁的理由也与家世、门第无关。
“别操心我。”裴西月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应该比我大吧。你都不着急婚事，何必五十步笑百步？”
陆疑心头一窒。他今年也才十七好么，裴姰的口吻说的好像他已经七十了似的。不要仗着你颜色好看就胡说八道哇。
他的婚事确实至今还没有依托。还好他们家已经搬家到了风津岛，不再是从前的高门子弟。世家确实门第高、样样受人瞩目，但是这也是它的不好之处，丁点小事都引人注意，何况是家里子女的婚事，要牵涉到家里老夫人和夫人的婆媳关系，要牵涉到孩子的未来前朝，还要考虑到两家的秦晋之好，要考虑到整个姻亲圈的战略布置……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作为世家的平川陆氏在给嫡长子择媳的时候，自然是百般挑选、千般考量，唯恐娶妻不贤、遗祸三代，但是，他们家如今居住在世外桃源般的岛上，日子那叫一个美，生活那叫一个佛，在给儿子娶媳妇这件事上就稍微没有那么在意了。嫁女就更是了，家里的女儿样样行，找个如意郎君嫁出去自然没得问题。
陆疑在出门前，他阿娘开玩笑说可以在游历期间找一个儿媳妇回来，前提自然是他自己喜欢。他自己从小到大没喜欢过哪个女孩子，没有什么经验，但是，被裴西月这样问到，他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我才十七。”他的脸色有些颓，“我还很年轻，亲事还不急。”
裴西月就像找到了同道中人似的，她还有了依据，兴奋道：“我也才十四，我还小，不着急。”
不仅如此，裴西月还回敬了刚刚陆疑的“齐大非偶”之语：“何谓齐大非偶？你也觉得门第不同就不能结为秦晋之好么？”
裴西月的目光中暴露出她对这种言论的不认可，甚至对陆疑的态度有了转变。
陆疑心想，她肯定是觉得我老古板了。
为了在裴姰心里去掉“老古板”的刻板印象，陆疑补充道：“门第的高与低，都是祖辈的积累，并非儿孙的负担。我之所以认为齐大非偶，是因为门第之别很大可能限定了两个人的见识与性格，他们眼中的世界不一样，婚后生活就不能相谐。”
他见裴西月微微张嘴似乎要反驳，又立刻完善了自己的言论：“但是，不同门第之人当然也有可能具备相同的见识和性格，他们也能琴瑟和鸣。只是这种情况不多而已。”
裴西月没想到陆疑居然还真的说的有模有样，可见平日里也不少思考。儿女对婚嫁的想法，大多来源于父母一辈带给他们的体验。就拿她自己来说，她的阿爹阿娘十分和睦，年少夫妻，生育两女一子，裴太傅至今未曾纳妾、也没有过通房，对待裴夫人可谓是一心一意。
虽然有人说，裴太傅可能是不敢。因为裴夫人的同胞姐姐如今已经是皇后，娘家也发达起来。但是，据裴西月的了解，她只相信自己的所见所闻，她眼中的爹娘十分恩爱，绝非作伪，也绝不勉强。
而裴颜也和她说过，她的亲生父母的故事。裴东家秀才出身，没再继续科考，娶了夫人之后，真心实意。据裴颜回忆，父母二人每年的乞巧节还要一同出门，互赠礼物，而每次吵架，最终出来道歉哄人的都是裴东家这个做丈夫的。
裴颜评价说：“阿爹对阿娘甘愿认输，不管对错。”
裴西月心里也渴盼这样的感情，她觉得这样的感情就很好。无论是高门之中的富贵人生，还是平民百姓家的细水长流，只要是温情的，就是好的感情。
她不禁觉得这样的交谈十分有趣。她在家是不会与哥哥、父亲谈论这些的，而姐姐又觉得她还小，不愿让她提前知道过多。难得遇上了一个陆疑，居然有如此见解。
她笑了笑，因为刚刚在心里回忆了一遍养父母和生父母两对夫妻的感情，心下难免有些好奇：“你阿爹阿娘可有门第之别？”
陆疑父母的感情想必也挺好的。只有在一个温馨的家庭环境中，才有可能培养出陆疑这么一个心里有阳光的孩子。
陆疑自然而然的回答：“我阿耶与阿娘的出身差别不大，他们很恩爱。”
裴西月正要点头，为同伴的父母恩爱感到高兴，却忽然心里一顿。阿耶？
陆疑他用“阿耶”与“阿娘”并举，他为什么会这么说话？根据她的了解，周朝的百姓称呼自己的父亲大多称呼“阿爹”，只有前朝宣朝的百姓才会称作“阿耶”。
“你为什么称阿耶？”
陆疑心头一慌，意识到自己无意间露出了马脚。他在家说惯了“阿耶”，加上在裴姰面前他稍微放松了些，就暴露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