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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第1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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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

榻前被她起身戳住了咽喉的男子,抬手迅速化解开阿渺的攻袭,后退了一步。

“是你?”

阿渺认出了柳千波的声音,翻身下榻,神情戒备。

站在她面前的,除了一身黑衣的柳千波,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阿渺的视线在那少年脸上略作停留,随即不觉怔然。

这人长得……竟很像自己。

柳千波循着阿渺的目光看了眼,介绍道:“他是你弟弟,单鸿。”

陌生的姐弟二人相望片刻,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祈素教谋反失败之后,萧劭便下令在各地开启剿杀,还曾放出过关押殷六娘牢狱的假消息,诱杀了祈素教的最后几批精锐。

此时无论是单鸿看着阿渺、还是阿渺看着单鸿,心里都有难以逾越的隔阂。

三人彼此沉默了一会儿。

阿渺微微侧转身,语气低冷:“你们是来劝我救殷六娘,还是又想来行刺我皇兄?若是前者,我上回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若是后者,就算你二人的武功当世一流,也不可能在禁军层围的中军大帐得手!你们赶紧走吧!”

单鸿似乎被阿渺的冷漠刺到,欲言又止,却被柳千波制止住。

“如今祈素教覆灭已成定局,我南下救出单鸿,便打算带他离开中原,不再谋求什么王权霸业。来见你,一为告别,二也是有两件事想告诉你。”

柳千波说道:“第一件事,我也是刚知道不久……”他看了眼单鸿,“你母亲当初在凉州生出谋反之心,全因受了萧劭的算计,先是被打压、之后又被授意暗杀周孝义……”

阿渺冷冷截断他:“你们有没有谋反之意,自己心里清楚,不要把脏水泼到我哥哥身上!”

单鸿忍不住了,上前一步,“你这人怎么黑白不分?你那哥哥派人送去密旨,要我娘杀了周孝义、再嫁祸给陆澂,你知道吗?”

阿渺愣了下,盯向单鸿。

单鸿继续道:“若不是一切都被他算计好了,提前送来消息,我娘怎会刚好赶在陆澂抵达西平那夜就杀了周孝义?这人心机之深,也难怪你看不出来!”

阿渺沉默一瞬,扬起头,“你不必试图离间我们兄妹。就算我哥哥下过那样的密旨,也只是为了诱你们暴露自己的野心,不然你们那时为何不嫁祸陆澂、反而拉他跟你们合作?”

“你!”

单鸿到底年少气盛,又恨阿渺不顾母女情分,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柳千波将他拉开了些,看向阿渺:“过去的事,你不信也罢,但眼前的事,却不由你看不见。我来告诉你的第二件事,就是此刻风闾城的三万精兵,已经包围住了霰阳关!南疆的那些降将降兵,包括陆澂,应该都不能活着来到江原城。”

阿渺的面色,彻底苍白起来。

“你……你胡说。”

单鸿嗤笑道:“是不是胡说,你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

阿渺僵立片刻,抬腿就往帐外走,走出几步又忽而顿住,转身看着柳千波:

“你就是特意来告诉我这件事的?”

寝帐内灯烛昏暗,柳千波的面容影影绰绰。

“上次你跟我说,我不曾顾念过你的幸福。我其实也不知道,能为你做些什么。”

活了大半生,方知自己在世间有个女儿,要让独行惯了的他、自然而然地就生出亲近感,太难了些。

“当初在霜叶山庄跟你和姓陆的那小子交手,我就看出来,你有些喜欢他。要是他就这么死了,你不会开心。所以现在你赶去提醒他,以你二人的武功,想要化险为夷并不难。”

柳千波静默了片刻,又道:“当然,告诉你这些事,对我也不是没有好处。萧劭心思缜密,太难对付,你闹上一闹、乱了他的心神,我们才有机会救六娘。”

阿渺心中五味杂陈,扯了下嘴角,眼中却全无笑意,定定看了柳千波一眼,转身出了寝帐。

她喜欢清静,又仗着武功好,将营帐设在了远离中军大帐的避风处。此时出到帐外,迅速给外面的婢女与侍卫解了穴道,便疾步朝灯火明旺的营地中心走去。

中军帐内烛光高照,人影晃动,显然萧劭尚未就寝。

阿渺一直都有直接出入御前的特权,但换作平时,她不会真的不经通禀就擅闯。

可今夜,也不知怎么的,心中慌乱不安,看也不看门口的侍卫,径直就走了进去。

帐中萧劭正在跟高序等人商议着什么,见到阿渺疾步入内,止住交谈,抬眼凝视向她:“阿渺?”

阿渺扫视了一圈在场的官员与军将,问道:“尉迟将军他们在哪儿?”

萧劭示意高序等人退了下去,语气淡然:

“你问他们做什么?”

阿渺一步步靠近他:“他们是去了霰阳关吗?”

案几上摆放着几道帛制的密旨,萧劭默然合起帛卷,面色沉静如水。

旁人皆看不透萧劭那无懈可击的沉静表象下、藏着怎样的心思,就连阿渺,也总猜不准他的想法。

可她到底在他身边长大,对他的情绪有着旁人不可企及的敏锐。她能感觉到,他此时的情绪,有些紧绷,亦有些压抑。

“哥哥是这么做了对吧?”

阿渺一瞬不瞬地盯着萧劭,声音有些微微发颤:“你派了风闾城的三万兵马,去了霰阳关?”

萧劭将帛卷放好,站起身来。

“是又如何?我们明日也要启程去霰阳关,让尉迟坚他们先带兵过去接应,又有何不妥?”

“可接应需要带三万人吗?还有尉迟坚、娄显伦……他们是风闾城最厉害的军将!”

阿渺走到萧劭面前,捏住他的衣袖,仰起的面庞上不知何时滚落了泪珠,“哥哥……是要杀陆澂吗?”她唇瓣翕合,“你告诉我实话,要是你骗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萧劭无懈可击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眼底像是有些情绪碎裂开来,溢出了压抑至深的冰寒。

“就算我要杀他,又有什么不可以?陆元恒是死了,但他杀了父皇和三哥、废了六弟七弟,我现在杀他一个儿子,很过分吗?朕是大齐的皇帝、天下的主君,朕要杀谁,不需要旁人的意见。”

他是大齐的掌权者,是天下至高无上、大权一统的帝王,甚至早在他坐上这个位子之前,身边的恭顺之言就已远多过反驳质疑之声。

没有人敢挑战他的威严,也没有人敢对他说不,他所想要得到的,都必然会得到!

阿渺怔怔望着面前的男子,他酷似母亲的眉眼、是她从小就熟悉了的沉静与温柔,可此时此刻,那黑眸中却像是蕴着烈火,陌生的让她心惊。

“可是你不能……”

她听到了答案,却摇着头拒绝相信,眼泪潸然而下,“你明知道我爱他,你怎么可能……伤害我爱的人?”

女孩的语气痛楚,带着隐隐的哀求意味,就像小时候搂着他的脖子、软软糯糯地撒娇哭诉,让他的心都快化了,满腔满眼的都是怜惜……

可那时在她眼里,他才是她最重要的人吧?

“你爱他,那我呢?”

萧劭望着阿渺,眸中薄雾浮泛,“你发过誓的,只会留在我让你待的地方,你觉得我真有可能让你嫁给他,离开中原、离开我?”

他的心,被巨大的悲哀所包裹。

看似拥有了天下,实则一无所有。无数个日夜里,反反复复地都在思索着同一个问题:

他的阿渺,为什么就不要他了呢?

阿渺领悟到了萧劭的决绝,逐渐被失望与愤怒占据了理智,一字字带泣地说道:

“从前在天穆山你都可以抛下我,为什么现在不可以?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我身边,现在我长大了、不需要你了,你又不肯让我离开了?那你把我当作你争权谋利的筹码、逼着我去认殷六娘的时候,为什么又舍得放手了呢?我早就该知道,你是个为了权势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更何况你根本就不是我哥哥,怎么可能真心为我着想!”

萧劭定定地看着阿渺,整颗心都在发颤。

“你知道……”

“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阿渺听懂了萧劭反问中的言下之意,盯着他,泪珠断线般地涌了出来,“你也一直都知道,是吗?”

原来,捂着这个秘密不肯说出来的人,并不只是她一个人!他知道。或许跟她一样、在阿娘离世的那一晚就确信了一切!

“所以你其实根本就不在意我的幸福!所以你也是像利用萧令露那样、把我当作棋子一样养大?害怕我的婚事不能为你带来政治利益,所以满口谎言、出尔反尔?像你这样的人,逼死皇兄、杀害皇嫂,把身边所有的人都当作你获取权势的垫脚石,还妄想能成为先祖那样的大英雄?你不配!你让人厌恶!让人鄙视!我恨你!”

她是世上最了解他的人,什么样的话说出来最能伤他,也只有她知道。

萧劭定定地看着阿渺,心在瞬间裂开,撕扯出从未有过的剧痛。

痛意深处,仿佛又有讥诮的声音在尖锐而笑,如泣如诉、如疯如颠,夹杂着酸楚难忍的滋味,直涌喉间。

他说不出话来,也似乎无法动弹,人犹如凝成了一尊冰塑,滞然而立。恍惚中,看见阿渺甩开了自己的衣袖,又将案台上的一盏铜灯挥倒在堆放的帛卷上,转身迅速地离帐而去。

四周的灯火,一下子变得明旺起来,可视线却暗沉了下去。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有侍卫开始慌乱地冲了进来,围护到他身边。

“起火了!”

“中军帐起火了!”

“保护陛下!”

士兵们七手八脚地扑打着四处腾烧的火苗,橙红色的火舌已窜至了帐顶,将毡毯燎出了一圈裂弧。

萧劭被赶来的高序扶至帐外远处,慢慢地回过神来,幽幽问道:“阿渺呢?”

高序想着刚才陛下立在火中的一幕,惊魂未定,促着气道:“长公主骑着陛下的马出营了。她手里拿着御令,我们没敢阻拦。”

公主从中军大帐里出来时,手里握着御令,让人牵了萧劭的坐骑过来,二话不说就翻身上了马。

那时大家都还没注意到帐内起了火,毕竟中军大帐毡壁比普通营帐厚出三倍,连帐帘都捂得严严实实的……

出营了?

萧劭悚然清醒过来。

这时,营地西南方有嘈杂喧闹声遥遥传来,半空之中,火光冲天、浓烟滚滚。一名将领急奔而至,跪地奏报道:

“启禀陛下,大营的马厩起火了!”

马厩起火,战马逃窜而出,狂奔向营地下游的河谷。

奔跑在马群最前方的,是驮载着阿渺的御马,也是整个军营里最好的千里良驹。

这一走,无人能追得上。

阿渺策马疾行,竭力不让情绪左右了理智,然而一夜狂奔下来,面颊上的泪水始终不曾干过。

霰阳关位于江原与盘砮之间,抄小路连夜不休,刚过次日辰中时分,便抵达了关口附近的山丘之上。

离得尚有些距离,便听见山谷之中的喊杀声如振雷般的轰鸣回响,雄关所据的方向,冲天的响箭接连飞出,在天际间划出尖锐的哨音。

阿渺的心骤然紧提,打马疾驰提速。

山谷中的士兵显然已经交战了一段时间,马蹄踢打扬起的尘土,翻卷至两侧谷峰边缘。北疆骑兵彪悍的战马踩踏在战场上,让整座山谷都震动了起来。

阿渺思绪急转,心知这漫天的灰尘、杀红了眼的士兵,就算此时她冲下坡去,谁也听不见她呼喊制止的声音、看得清她挥动的手势,遂狠咬牙关,放弃了距离城关箭楼最近的路线,沿着山峦起伏的方向,继续朝前驰去。

人刚在箭楼北侧的山坡上勒马放缓行速,忽觉得一阵风自北而起,向霰阳关刮了过来。与此同时,远处的山谷深处有青色的浓雾弥散开来,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关口的方向涌来。

这风与雾起得十分诡异,连谷中交战的士兵们都不觉放慢了打斗的动作,惊愕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浓雾。

从阿渺的角度望下去,只瞧见山谷中的一切、皆漫入了一片青褐色的迷障之中,先前的厮杀声归于一派沉寂,莫约片刻的工夫,马匹的嘶鸣声突然成片地响起,她身下的坐骑也不安起来,来回地踏着步子、打着响鼻,不肯再往前走。

阿渺翻身下马,警惕地用巾帕捆住了头脸,朝着箭楼急掠而去。

青雾被高大箭楼阻挡了前涌的势头,回荡着散开,随即又在风中萦绕盘转地继续朝前移动。

而吸入了青雾的士兵们,先是抱头痛楚哀嚎,甚至翻滚倒地,可紧接着又再度爬起、意识错乱地开始执刀砍杀,不分敌友、不分人畜!

阿渺行到毗邻箭楼的坡上,不敢继续往下,避开青雾触及的位置,抛出冰丝链、跃上关隘侧面陡壁的高树,借力而上,足尖轻踢树枝,接连几次纵跃,从箭楼的侧面攀了上去。

城楼之上,已有雾气弥散开来,一名齐国士兵冲杀在垛堞之前,胸口插着羽箭,人却仿佛不畏疼痛般的,疯狂挥舞着手中长刀,砍倒了面前数人。

一名玄甲将领带着人从台阶处奔至,与敌兵厮杀起来。阿渺远远认出了他,大喊道:

“张将军!”

张隐锐的身影,却很快被弥漫的青雾包裹住,周围士兵们的动作在雾气中变得扭曲起来,继而有大团支离破碎的血色晕染开,癫狂的厮杀声中、有人斩下了谁的头颅,滴溜溜地滚到了垛堞下。

整个霰阳关,俨然已经沦为了一座修罗地狱。

阿渺脑中一片空白,恍惚觉得自己又大喊了几句什么,可意识近乎凝固冰凉,什么也听不见。

青色的雾气,向她的脚下迅速移来。

她惊醒过来,连忙屏息收气,可与此同时,几名杀红了眼的士兵挥舞着带血的兵刃,蜂拥着朝她砍来。

阿渺纵身而起,避开攻袭,手中冰丝链震弹而出,绕住了数支刀剑,用力拉扯拽开。

那些丧失了神智的士兵里,有齐国人、也有玄武营的人,全都杀红了眼,怒吼着挥舞手臂,试图将兵刃从冰丝链的缠绞中抽出。

又一队的士兵从身后冲了过来。

阿渺腾不出手,侧身旋躲,险些被长枪挑中了要害,仓皇间运气于掌,将枪杆喀嚓一声拍断,却因此差点乱了内息、吸进那古怪的雾气。

玄门一派的龟息功虽然厉害,但要在长时间动武的状态下坚持不做任何呼吸,亦是不可能之事。此时阿渺身处的箭楼之上已全然被青雾笼罩,稍不留神乱了气息,便是百悔莫及。

垛堞处又有士兵厮杀着朝这边移了过来,阿渺不敢停留,只得放弃被缠住了的冰丝链,往城关深处退去。

突然间,一柄斩马长刀从身后劈来,巨大的劲力夹杂着风声袭向头顶,阿渺迅速扭身、避了开来,顺势捡起地上一把长剑,回旋格挡。

那人的长刀被挡了开来,身体被带向侧面的方向,人竟也不继续纠缠阿渺,朝着刀锋所指的方向继续砍杀了过去,瞬间被几名同样疯狂的齐国士兵围剿住、发出痛楚的怒吼。

娄显伦?

阿渺这时方才认出了对方。

娄将军!

她想要张口呼喊,却不敢动了气息,强烈的情绪在胸臆间逼得几近窒痛,眼角酸意泛涌。

五哥他……到底做了什么?

这满目的鲜血淋漓、支离破碎,失去了理智地被同袍围攻斩杀……到底……是为了什么?

又有几个人挥舞着兵器杀了过来,晃动的银光朝着阿渺的眼前闪烁而至。

她心神欲裂,身体发僵,明明看见那些人影与刀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却好像一点儿也动弹不了。

甩着血珠的锋刃朝她劈了过来,浑身的血液近乎凝固冰凉,仿佛连心跳也停止了下来。

然而下一刻,腰间骤然一紧,身体被拥入了另一副温热的身体,紧接着后跃开来,落到了远离厮杀的阶台角落。

熟悉的味道,温暖的气息。

阿渺尚未抬眼看清对方的模样,人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下泪来。

周遭的杀戮之声一瞬间隐匿遁去,整个世界里只剩下了将自己紧紧拥抱着那个人,这一刻,就算真会死去,她也什么都不再怕了!

陆澂揽着阿渺,迅速退至高台之下。

长方的庭院,连通着城关四壁。

两人避开青雾缭绕的北面,退向瓮城南端通道。谁知此时瓮城南面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巨大的火焰风驰电卷地城门周围焚燃起来,呛人喉鼻的气味、带着炽烤的灼热,直窜云霄。

陆澂垂目看向怀中阿渺,见她双颊绯红、泪光盈盈,已是屏息到了极限,不敢再作耽搁,拉着她冲进城墙底端的一间储室,反手关上了房门。

阿渺憋了良久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积压胸间的情绪也在这一刹喷涌而出,呜地哭出声来,扑进陆澂怀中,将他紧紧拥住:

“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陆澂揽着阿渺,退到离门扉稍远的室内深处,轻声哄着她:“我没事的……”

他抚去她眼角泪水,她仰起头,两人的视线终于触及彼此,目光中溢满滚烫的情绪。

“你……”

“你……”

两人同时开了口,语气皆是压抑而焦灼。

而阿渺心中,还有更深一层的愧疚。

她咬了下唇,问道:“你从南疆带来的人,都在这里吗?”

陆澂点了点头。

他按照圣旨中所言,赶在这日清晨抵至了霰阳关。到达后不久,便有齐国派来的传令官前来传递口谕,并送来了阿渺的亲笔书函,让他先遣送随行军队入关,并交接城关的防御权。

谁知一万大军刚入关不久,就被尉迟坚和娄显伦所率的骑兵从三面包围住,开启了惨烈的剿杀。再之后,便是那阵突如其来的青雾,让所有的兵将都丧失了神智,不分敌我地如傀儡般杀戮起来……

“我曾听师父说过,南疆有一种奇蛊,能将宿主身体化作器皿,若宿主自愿以己身血肉为祭,在驱蛊师的法力作用下,便能将‘器皿’扩大千万倍,不论加施任何毒蛊,皆能瞬间溢满‘器皿’。”

阿渺对于齐兵突袭之事、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见萧劭竟还让人送来了自己的亲笔信,心中那种煎沸的难受实在难以言表。

她不敢追问细节,不敢去想若是五哥特意让人伪造了自己书信、特意借用她的邀约将陆澂诱入死亡的陷阱,她这一生是否还能有勇气再去面对他!

领命前来的娄显伦和风闾城的军将,都是恨极了陆澂和玄武营的人,倘若她没有早一步逼问出真相,那么事后只会以为他们是私自去向陆澂寻仇,怎么也怪不到五哥的头上!而这场算计里最让她胆战心寒的是,五哥要除掉的对象之中,居然也包括风闾城的人……

三万精锐,风闾城最出色的将领,全都……葬身在这霰阳关前。

而世人与史书却只会说,他们死在了逆贼陆澂的手中……

好一场……一箭双雕。

阿渺说不出话来,也不知该怎么去解释,眼见着青雾已经开始在门缝处缭绕,将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紧要事上:

“那现在外面的这些毒雾,也是蛊吗?”

陆澂点了点头,“看那些士兵的反应,应该是中了青冥蛊。这种蛊一旦进入人的身体,便会在短时间内扰乱人的神智,令人狂躁嗜血、暴虐杀戮,直至体力耗尽而亡。”

“那该怎么解?”

陆澂没有答话。

若只有一两个人中蛊,尚有机会尝试驱蛊,可眼下数万人全部陷入了癫狂的状态,根本无从施救。且时下他和阿渺面对的最大难题,不在于如何替人解蛊,而是如何在不吸入毒雾的情况下、从霰阳关全身而退。

门外传来了轰隆隆的巨响,像是瓮城中的建筑物开始在烈火中坍塌起来。

厮杀声、哀嚎声依旧不绝,不断地有人或兵器撞击在储室的木门上,发出震耳的咣咚声。

阿渺四下查看一番,摸着朝南的石壁,“这墙的后面,就是瓮城以外?”

若是能打通出口,不必经过着火的城关,也能逃出生天!

只是这样的厚度……

阿渺拿起墙角的一根铁杆,试图插入到石壁的缝隙间,然而用力之下,石间砾石毫无动弹,反倒摩得她虎口一阵火烫的疼痛。

“这里的城墙专为驻防所建,足有一丈来厚,没法靠人力打通的。”

陆澂迅速走了过来,拉过阿渺的手看了看,护在掌中,满眼的心疼,“我身上有青门的解毒丹,可保两刻钟内不受任何蛊毒侵扰,待会儿你想办法从瓮城城门出去,一直向南,便能远离青冥蛊的范围。”

阿渺听陆澂身上竟有克制蛊毒的丹药,不由得欣喜:“你怎么不早说?”

“现在不是说了吗?”

陆澂笑了下,从怀中取出药盒,拿出一颗丹药,递到阿渺唇边。

阿渺张了张口,视线与陆澂的目光相触一瞬、依稀觉察到什么,瞥向他手中的药盒,“这药……只有一颗?”

陆澂神色自若地将药盒收起,微微揽住阿渺,语气平静:“我从小在雁云山吃药长大的,这点蛊毒对我没有作用。”

阿渺抬手格开陆澂想要喂自己吃下丹药的手,仰头定定盯着他,“那为何你刚才在外面也要屏息?”

室外的喧杂声越来越密集,门扉处萦绕的青雾也逐渐厚重起来。

陆澂明白,再继续迟疑下去,他们谁也没有活着离开的可能。

他微微撤开了些,抬手抚了抚阿渺的面颊,凝望着她被苍白面色衬得格外氤氲的双眸。

脑海中,过往的一幕幕,从开始到现在,由悲苦至欢喜,执念、夙愿,终究完满。

上天待他,毕竟慷慨。

诚然,还有太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太多想做的事没有做……

海岛小屋旁移栽的那些果树,等结出了果子,应该会满院飘香吧?她若想将秋千挪到果树下,那他便重新种下花藤,让藤蔓一点点攀上秋千,展叶开花。

打铁的炉灶也要修得再大些,就像当初她画在碗上的那座小屋,烟雾袅袅,每次从岸边回家的时候,远远就能望见……

若有一日,他们有了孩子……

他们的孩子,应当更像她吧?

一双眼睛蕴着淡淡水雾,面庞细致的轮廓映着灯火的柔光,总显得有几分的不真实。

就好像很久以前的那一晚,在宫宴上突然开口跟他说话的那个小女孩,让他的心漏跳了一拍,迟疑暗忖,她……是在问自己吗?

陆澂轻轻叹喟了声,指尖抚过阿渺的唇瓣。

阿渺张口欲言,却突然觉得整个人有些眩晕起来。

她猛然想起陆澂的衣袖间一直藏有mí • yào,意识到不妙,然而下一瞬,带着甘甜气味的丹药已经送入了她的口中,不受控制地滑入喉间。

阿渺想要挣扎、却又使不出力气,只有泪水如涌泉般的不断流出。

陆澂拥紧了阿渺,垂首亲吻着她的头发,低声问道:“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的愿望?”

阿渺的双唇颤抖得厉害,好半晌才逼出些力气,摇头道:“不记得!我什么都不记得!”

可她,当然记得。

——臣活下去,就是为了保护殿下。从臣踏出河水的那一刻起,臣就只想着……要保护殿下……

倘若还有一丝的生机,一点点的可能和希望,他只愿尽数留给她。

甚至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恨不得将自己生生世世的幸福都折算了一并奉上!

只要,她能活着。

陆澂将腰间软剑抽出、递进阿渺手中,指尖摁住她的脉门,叮嘱道:“待会儿什么也不要想,只管冲出城关,一直往南。”

他用的药粉不多,眼xià • zhù入内力,阿渺的力气很快恢复过来。

她心痛神伤,泪眼婆娑,望向面前的男子。

清炤的双眸,唇角一抹努力显得泰然的笑意、定格在俊美的面庞上,却如断翅的孤蝶、折翼的哀鸿……

记忆中,曾经的一幕一幕,纷至沓来。

那个红楹花树下的少年,坐在满地嫣红之中,带着江左京都散漫柔软的话音,一开口,便让她的心漏跳了一拍……

以至于她忍不住纠结暗忖,他……是在问自己吗?

“你以为我会独自一个人活着离开吗?”

阿渺哽咽着,“那样活下去,又有什么意义?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只有在你身边才能肆无忌惮地做我自己!”

她没有父母,失去了阿娘,从很小很小的时候起,其实,都那么地害怕被人抛弃。

这么多年置身权谋朝争的最中心,熟视无睹着那许多的牺牲与算计,无法不说亦是为了心底最渴望的那一点归属感。

而眼前这般撕裂而绝望的痛苦,满城鲜血淋漓的杀戮,竟是……出自她最信任的亲人之手。

阿渺推开陆澂,只觉得浑身充斥着愧疚与悲伤交织的情绪,肺腑中却又仿佛燃烧着一团烈火,痛苦的无法言说,意识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那便是绝不任由着他一人死去!

除了他,她如今,什么……也不想要了。

什么……也不要了!

一股强大而灼热的力量,猛然顺着五脉相连的界口,慢慢涌入了她的四肢百骸、渗入到血液之中。

阿渺一瞬间觉得仿佛有万道霞光醍醐灌顶而下,让身体每一处的气息都变得蓬bo • qi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力量开始萌发生长,一波波蔓散入骨肉血液,又再一波波地聚拢返回,积于执剑的手中。

“令薇!”

陆澂眼见着阿渺面色变得赤红,一头长发因为内力的激荡而飘扬飞舞,惊惶骇然地朝她伸出手去,却被迸发的巨大力量怦然击中、跌撞开来。

玄门乾坤十六式。

御天乘龙、行云施雨,履霜坚冰、含章可贞。

强大的内力渗入到了阿渺身体的每一处,鼓动而勃发。

意识溃散的前一刻,她手中长剑挥出,依稀感觉到了天崩地裂般的震动在身边击荡开来。

身体如同落羽一般,随着城壁一同坍塌了下去。

阿渺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个在暗黑深渊中被烈火烧灼的梦。

身体的触觉慢慢恢复,然后是听觉。

咚、咚的心跳声,缓慢却有力,在耳中重复地回响着。

最后,人睁开了眼。

刺眼的光线灼得她双目发痛,努力眨动了几次,才适应了过来。

榻边坐着的白须老者,伸手摁住她的手腕,“先别动。”

映月先生?

阿渺的意识尚有些混沌,嗓音嘶哑、艰难出声:“我……”

映月表情淡淡,探完她的脉象,缓缓道:“你在霰阳关自废武功,突破了玄门震式修为,然后使出了乾坤十六式,还记得吗?”

自废武功,突破修为?

阿渺凝神半晌,依稀想起昏厥前的种种。

欲歙必先张,欲取必先予。

放弃……所有。

原来指的是,自废武功……

映月继续道:“之前老夫也想不明白,你师祖何以留下了那样的训言,非得要常取人性命、方能有所悟?”抚着了抚胡须,叹了声,“如今想想,若非经历锉磨绝望,见遍了世间生死杀戮,又怎能轻易放下所有,舍弃一身的武艺修为?”

阿渺的意识终于清晰起来,急切地撑坐起身,抬手捂着隐隐作痛的心口,“陆澂呢?”

“他就在屋外。”

映月取过银针,轻刺阿渺颈侧的穴道,“我一会儿就让他进来。”

心口的痛意,渐渐散去。

阿渺听闻陆澂无恙,人亦平静了许多,抬眼环视四周陈设,“我们……是在船上吗?”

映月“嗯”了声,低头开始收拣起针囊,半晌,问道:“我听说,你跟你哥哥吵了一架?”

阿渺怔了怔。

“他……来过?”

想起离开江原时与萧劭的那场争吵,想起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再想起霰阳关前死去的那些士兵,阿渺心头一时五味杂陈:

“是他让你帮我疗伤的?他……说了什么?”

映月看了阿渺一眼,“他能说什么?他到底是帝王,岂能是你随意忤逆辱骂之人?”收好东西,站起了身来,“他受不了你那般无礼,又或者被你这一番胡闹吓到、终究还是想让你遂了愿,总之下旨让你跟陆澂就此离开中原,去过你们想过的日子。我若是你,就好好把握这个机会,趁早离开,别再回来了。”

让他们离开中原?

阿渺不觉愣住,待回过神想要继续追问,却见映月已经走到了舱门口,推门而出。

门外的陆澂,与映月低声交谈了两句,迅速踏进室内。

“令薇!”

两人历经一番生死诀别,此时相拥相见,自是百感交集。

阿渺伏在陆澂怀中,听他讲起自己如何以乾坤十六式破开了城壁、被他带出蛊障,之后再得映月先生医治,竟也足足卧床了一月有余……

她惦记着心事,抬眼犹疑问道:“我哥哥真答应让我们离开?”

陆澂颌了下首,“你休息两日,我们就从吉令乘船离开。”

“嬿婉,还有你姐姐……我们要离开了,她们会怎么样?”

霰阳关的一场浩劫,数万将士连一句为什么都来不及问,就身首异处、葬身山谷。

这就是……五哥曾对她说过的政治吗?

假借敌人之名、除掉风闾城最精锐的力量。曾经作为他左膀右臂般存在的安氏,也难逃飞鸟尽良弓藏的命运……

“她们不会有事。安氏和陆氏,如今对朝廷不再有任何的威胁力,甚至也都后继无人,必可安然,就连我的异母妹妹阿蘅,也刚被封了县主。”

陆澂沉默了片刻,抬手轻抚着阿渺的长发,缓缓道:“其实你兄长他,只是做了一个帝王必须要做的事。换作是我,也不会任由着安氏的实力超越皇权……”

阿渺心中泛寒,摇了摇头,“可你不会平白无故地杀那么多人。”

陆澂牵了下唇,“所以我做不了帝王,最多做个岛主罢了。”

阿渺禁不住被逗乐,紧绷的情绪稍稍和缓了下来。

她心里清楚,若非因为自己的缘故,陆澂未必做不了帝王。只是,坐在那样的位子上,人,真的能快乐吗?

“靖远侯府的兵权虽被削,但安侯地位特殊、又曾教导养育过你兄长,有生之年该享有的尊荣不会减少。而如今天下一统,所有的权力集中到帝座之下,朝廷忙于休养生息、推行新政,今后数十年里,都不会再起什么fēng • bō。”

陆澂将朝局之事娓娓述过,低头看着怀中一直沉默不语的阿渺,良久,轻声问道:

“你是……舍不得离开吗?”

阿渺回过神来,“我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她根本无法想像,在经历了这些事之后,自己该以怎样的表情去面对五哥。

而且,就像映月先生说的那样,或许五哥现在对她心存愧疚、愿意放他们离开,若是现在不走,以后说不定……就没机会了。

她伸手环住陆澂的腰,紧紧贴到他胸前,“我们马上就走吧。中原的事,我再也不想管了。”

有了映月先生施药相助,阿渺恢复得很快,到了第三日,人已经能下床活动如常。

因为之前昏迷的时候、就被送到了吉令船埠,此刻出舱便是面朝大海,一派的汪洋浩瀚、神气开阔。

就连心情,也不觉地畅快了起来。

送他们离开的海船,是一艘双桅的帆船,轻巧却结实,还能装下不少的行李。

到了离港那日,高序奉御命前来,指挥着士兵又送了些物件上船,说是主上赐下的礼物。

最大的一只箱笼里,装着阿渺小时候的那些宝贝,布老虎、布娃娃,还有从前在天穆山学武时,萧劭从北疆送去的泥偶、皮影……

另外一个像是首饰盒的匣子,造型很是精致。阿渺拿在手中,正要打开,却见高序将一名抱着孩子的妇人唤了过来。

“小舟!”

阿渺欣喜地唤出声。

小舟已经过了周岁,胖嘟嘟的长大了不少,此刻被ru娘抱在怀里,睁大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阿渺。

才过了多久,这小子居然就认不出自己了?

阿渺上前逗弄着孩子,见他倒也并不认生,便伸手抱过,扭头看向高序,斟酌问道:“是主上,让你带小舟来跟我告别吗?”

高序神色沉肃,行礼道:“主上给这孩子赐了国姓,叫萧行舟,跟董家再无关系。主上说,长公主若喜欢,可将他养在膝下,若不想带走,末将就将他送回洛阳,让他以皇族身份长大。”

阿渺一瞬有些怔然。

半晌,她捏着小舟的小手,看向刚刚走到自己身边的陆澂。

陆澂明白她的犹豫,缓缓道:“你若觉得小舟跟着我们,会比留在洛阳更幸福,就带上他一起吧。无论你做怎样的决定,我都支持。”

阿渺想了想,转向高序,朝他点了点头。

高序见阿渺做了决定,也不再多言,抱拳退下。

“高将军。”

阿渺迟疑着唤了声,心里堵塞了许久的话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五哥……主上他,他可还好?”

高序慢慢转过身。

末了,朝岸上的方向看了眼,轻声道:“主上……此刻就在岸上。”

阿渺连忙循着他的目光望去,遥遥望见泊着舟艇的码头上,停着一辆印有皇族徽记的马车。

五哥……

海风潮湿,将一团团湿漉漉的水汽在空中击散开来,落入水面上一圈圈漾起的泡沫与涟漪中,顷刻消失不见。

高序领着士兵和ru母下了船,让人松开了固定船体的绳索。

风帆呜呜地张扬起来,带动着海船缓缓离岸。

小舟被巨大的白帆吸引了注意力,伸出手指,咿咿呀呀地唧咕起来。

陆澂抱过他,走到桅杆旁,一面调节帆索,一面跟孩子解释着。

阿渺立在舷旁,好一会儿,想起刚才被自己塞到怀中的匣子,取了出来。

匣子里躺着一支净白玉的发簪,簪头雕琢着一朵蔷薇花,五个花瓣自然舒展、浑然天成,而簪身上,镶嵌着一只展翅的金蝶。

簪子下,压着一张纸。她伸手将纸取出,在海风中慢慢展开。

纸页的两面,都是萧劭的笔迹。

字多的那一面,字迹稍微旧一些,写着“此生所归之处,悉尊萧劭之意,必无违背,以此为誓”。落款,是她亲笔画押的一个“薇”字、和朱砂摁出的手指印。

这是……当初她承诺,只会留在哥哥让她待的地方的誓书。

阿渺迟疑着,缓缓将纸页翻了过来,看向新添上的那一行字:

“凡你所愿,必当成真。心之所向,便是归处”。落款处,写着一个“五”字,和一个朱砂的指印。

心之所向,便是归处……

阿渺抬起眼,望向海岸边那辆在视野中越来越远的马车,眼中渐有泪光盈动。

也不知,是海风吹拂、还是车上的人伸手撩开了窗帘,她恍惚看见那车帘的一角微微卷起。

可到底隔得那么的远,水雾迷蒙之间,又仿佛什么也没看清。

海船驶入了浩瀚汪洋。

小舟在陆澂的“指导”下,站在桅杆旁,十分投入地拉拽着帆索,咿咿呀呀地自娱自乐起来。

陆澂走到阿渺身边,见她还捏着发簪出神,伸手取过,拿在手里沉默地看了会儿,轻声道:“这支蔷薇玉簪,很应你的名字。”

阿渺幡然清醒过来,抬头看他,见男子眸光灼灼,不觉抿了下嘴角:

“你以后,还是叫我阿渺吧。”

陆澂将发簪绾到阿渺的髻中,“不是说跟我在一起便能做自己吗?为何还要纠结名字?”

阿渺忍不住捶了他一下,“你就是个傻子。”

视野的尽处,是开阔的海天一线。

淡淡的一抹蓝,清润而净透,映着眼前明媚的娇靥,显得格外温柔。

陆澂伸手摁住阿渺捶在自己胸口的拳头,另一只手顺势将她拥住,眼神清炤若电:“那你跟傻子解释一下,为什么非得叫你阿渺?”

阿渺被那样的目光看得心跳如鼓,脸颊禁不住滚烫起来,扭头倚到他怀中,半晌,嗫嚅道:

“你叫我阿渺,我才好……叫你阿澂啊……”

一个茫然不清,一个清澈见底。

理应,

凑成一对。

(正文部分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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