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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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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纷纷颔首揣测,却猜得都不大对。唯有宋追惗,搂紧了她,望向窗外的海棠落樱,万千安慰都化作一抹笑意,充满刻骨的温柔宠溺。

待哭够了,张碧朱方抬起泪涔涔的眼,嗔着他,“你笑什么?瞧我哭你很高兴是不是?”

他仍是笑着,垂眸凝着她的泪眼,吻了她腮边的一滴泪,“别怕,即便你生了孩子,也还是那样年轻那样美。在我心里,你永远是个水仙花儿一样的姑娘,是我的妻子,不是孩子的母亲。”

那双飞花泪眼,委委屈屈地仰望着他,一霎又哭,“三哥、三哥,我就是怕,好像生了孩子,我就不是个招人喜欢的姑娘了,人们会尊我敬我是个母亲,连你也会愈发敬重我是孩子的娘,再不会因我是个少女那样宠我了!父亲、哥哥、还有你,你们只会要我稳重,要我贤良,像个好母亲那样端庄!”

他两个手把住她软玉一样的肩头推开一寸,将她举到自个儿的膝上,含笑的眼酽酽注视着她的眼,“张碧朱,不论你多大年纪,脸上长出多少皱纹,都是那个娇颜胜花的少女。你可以不用稳重贤良,你大可以永远像个小姑娘似的同我撒娇,你可以永远娇纵任性,而我,会永远守护你的纯真。”

攀在他肩头,她泪潸潸地笑了,两个胳膊软软地锁住他的脖子,幸福的眼深信不疑地眱住他,却忍不住想多听听他难得的甜言蜜语,“真的?不哄我?”

“不哄你。”他纵容着她晶莹的眼泪打湿了自个儿的华裳,此刻就真正地希望她能永远如此无忧无虑的幸福。

实则追溯起来,由撩开车帘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希望她能永远保持着那些愚不可及的勇气与傲慢,不必跌入人世的苦海,经历那些风雨飘摇的浮沉。他太知道自己了,是凶狠的风暴、是吃人的恶鬼、是绝顶自私自利的独行者。故而他拒绝了她,以这样儿的方式保护着她的天真与赤诚。

可哪晓得命运有着它自个儿的轨迹,他们终究结为夫妻,注定是一对爱恨难算的怨侣。

“三哥?你怎么哭了?”

灺去的残阳难分难舍地告别了人世,丫鬟不知何时进来静悄悄地点了灯,又臊红了一张脸猫着步子出去,他们谁都没留意到这异常。只有张碧朱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眼睑下将干未干的零星水渍,她伸出指端轻轻抹拭一下,确实是泪,她简直不敢信,“三哥?是不是我太任性了?”

他抿着一丝丝笑,将头摇一摇,“躺了这半日,又费了那些力,你饿不饿?我叫丫鬟摆饭在卧房里,你就在床上吃?”

“我不,”她坐他的膝上,属于她的永恒王座,扬起下巴颏,“我要去外间吃,躺了一天,骨头都躺软了。”

“不行,你才生了孩子,怎么能下地?”

“怎么不能?我好得很!”

“不行,你听话儿。”

她撅起嘴,固执地把脸偏到一边,“那我不吃了!”到底饱尝过他的冷漠,她又不放心地将脸别回来,将他晃一晃,“三哥,三哥……我又不是出门去,都是在屋里嘛,三哥,依了我吧,啊?求求你了……”

他的威严最终臣服在她娇滴滴的委屈里,硬着嗓子远远朝台屏后头喊一声儿,“那个……芸儿!叫人将饭摆在外头,不必端进来了。你再进来,给你小姐多穿两件衣裳。”

折腾一番,张碧朱裹着一件秋日里的氅衣落到案桌上。恰逢门外一个陪嫁来的婆子见了,慌跨进门槛儿,挥着一条绣娟儿,仿佛是面临了天大的祸事,“哎哟我的小姐,你怎么就出来了!你这才生了孩子,哪里能下地的?这夜里风多大啊?你还要命不要?我说爷,您也不训一训,反由着她,这还得了?快进屋里去躺着,叫丫鬟们将饭摆到里头去吃,快!芸儿、快搀小姐进屋去!”

那芸儿正由细廊里出来,臂上挽着件斗篷,又恼又叹,“吴妈妈,快不要说了,她哪里肯依啊?”

“不依不成!”婆子将身子一挺,倚老仗贵地朝张碧朱瞪过去,“这吹了风可是了得的?况且凳子那样凉,你就那样坐下去?自个儿的身子不要了?”

呵斥半晌,张碧朱纹丝未动,瘪着脸只不理她。将吴妈妈干急在厅上,局势一度紧张。幸得宋追惗轻轻一笑,将张碧朱抱坐在腿上,挪过她的碗,朝吴妈妈吩咐,“没事儿,你们下去吧,将帘子放下,也吹不着什么风。”

那吴妈一双眼臊得不知往哪里放,只得将帕子一挥,领着屋内的丫鬟一道退出去,哪曾瞧见张碧朱得意洋洋的小模样。

这人一得意,就容易登鼻上脸,果然就在她身上应验。只见她捧着碗呷一口热乎乎的汤,回过脸去得寸进尺,“三哥,我想吃水天楼的金丝芙蓉糕。”

“那我叫人现去买了来。”

“不要,”她惺忪零乱的发髻上未有珠翠,素面朝天,纯态生香,“你带我去水天楼吃好不好?平日里都是下人们买了来,我还没去过水天楼呢。”

宋追惗握着她的腰,一霎惊诧,“哪有姑娘妇人到酒楼里去的?那里都是些吃酒耍乐的男人,你去了,算怎么回事儿?你想吃,叫下人去买回来一样的。”

她将碗往前一推,垮下脸来,“我不要,我就要去!我成天转来转去的,就是这府里头,我也想出去逛逛嘛,平日里不论出去做什么,都是憋闷在马车里,说起来是个千金小姐,其实许多世面都没见过。”

闻风而动的烛光流淌在玉甃之间,罩住宋追惗整张无可奈何的脸。他起初是想治治她跋扈的性子的,谁知经过这一年光阴,是他在寸寸妥协,“好吧,出了月子再带你去,回头我叫人裁一身男装咱们装扮装扮再去。眼下先将饭吃了,回去安分躺着。”

月牙儿高悬,似她的眉眼,“那你得陪我一道睡,不许再去那边儿院里忙什么公务。”

他笑着沉默,像是在斟酌,片刻后将下巴稍一点,“成,陪你睡,快吃饭。”

此夜,重檐卷春,尘落锦瑟,几如一寸窄的甜梦,困住了这一双人。她就坐在他的腿上,叮咣撞了银碗碰了玉碟,浅脆如乐,而宋追惗什么都没吃,只是揽着她的腰载着她,嗅着她发间的茉莉花儿香,隐约升起一股令他无所适从的、安稳的幸福。

往后的半个月,日渐炎热,群芳乍现,院门外的海棠簌簌摇曳,刮落院墙内满地的花瓣,引了蝶羞莺艳。

依着规矩,张碧朱头上绑了额帽,据吴妈妈说是为了防头风,因着众人看管的紧,她只得不甘愿地听从,却始终嫌那额帽显得老气,偶时便要嘀咕两句,“真是难看,又不能出门,还要戴这么难看的玩意儿,哪里是坐月子?分明是蹲大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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