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6、谈资
高高一个花架下头,浓荫密匝,蔷薇馥郁,春风扫捎带衣裙,绿纱红锻的绞在一处,活脱脱的一幅艳景。可细瞧去,哪是什么香闺嬉笑,分明是一场唇讥舌战。
那单夫人听了玉翡之言,算计着自个儿夫君进殿前司入职之事,便紧巴结了童釉瞳,一味只想着替她争体面,“这值什么,釉瞳是千金小姐,又是皇后娘娘带大的,自然是大家风范,有些时心胸太广,难免让别人错以为是好欺负。我与釉瞳如今这样好的交情,不替她说句话儿,真是天也不容我。不是我说闲话儿,这原也是人尽皆知的,原先将军被这起子下三滥的野人迷了去,如今业已回头,釉瞳你合该趁势就将这些人该整治的整治了,该教训也好好儿教训教训,立出个规矩来,也是你大奶奶的风度。”
二人你来我往,承上启下地将明珠好一顿讥讽。童釉瞳夹在当中,掣了这个掣那个,垂着眼发窘。
侍婵卷翘的睫毛直戳云霄,翻出截眼白来,唇上挂笑地直瞅着这单夫人,“多好的交情啊?只怕是想着巴高望上的交情吧?不知道是谁,从前提着大礼来求我们奶奶,被我们奶奶笑颜相拒后,臊得再不敢上门来了。如今脸皮又修厚了?又好意思往我们府上跑了?”
句句带刺儿,将那单夫人刺儿得似炸了毛的野猫,却不敢奈何,急在那里,十二分的下不来台。幸而童釉瞳忙挪出来,几面回睃,胀红了脸,“好了好了,不要再说了,单夫人,你不是还赶着去替我买那新出的缎子?我先送你出府去吧。”
方止住了几人一场言讥语讽,两厢错行而去。一切似乎对明珠没什么影响,她始终嘴角噙笑,不急不燥。回了屋子,拿了案上的木鱼与念珠就开始拨敲起来。
慢空空“笃、笃、笃”的声音萦纡了一室,就像那些兜兜转转如梦的月月年年,最终,又落回了一只木鱼与几本经书前。她已多时不念经,近些时却又复操了旧业,想着往那经文里寻真问道,期盼着,能得到一个答案。
直到有一股茉莉花的淡香扑过来,明珠手上的鱼锤止住,斜挑了眼,“什么事儿?”
“奶奶,”侍婵猫着声儿,语中略显不满,“童釉瞳还真来了,在外头等着呢。”
一片暖阳踅入窗内,将镜子折出明晃晃的光。明珠在左右偏着脸,检审自己的妆面有没有一丁点儿的露怯。又复挑了一点口脂为唇上一点朱色更添浓艳,方才步出。
空荡荡的几片帷幔下头,供着几盆白芍药,似冰雪无声,点缀着这满屋子的孤寂。童釉瞳穿着大镶珠的对襟褂,三多纹散花羽纱裙,独身一人姹紫嫣红的坐在案上,听见窸窣动静,便由榻上迎下来,挂着一丝腼腆的笑意。
她的眼睛如晴翠碧空,铺天一绿、宝石一样嵌在她深邃的眼眶内。明珠突然就理解了宋知濯,这样的绝色,谁会不动心呢?
“明珠姐姐,”她在明珠客套疏离的目光中笑着,即便一点扭捏,也带着纯真的可爱,“我不打招呼就来了,你不会怪我唐突吧?”
卷入堂中的春风带着芳香,撩动了绿幔黄衫,明珠摆出一只手,请她入座,“哪里的话儿?你难得到我这里一趟,我扫榻相迎还来不及呢,快请坐。”她偏着脖子,远朝着门外吩咐,“侍婵侍双,快上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