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五月初二
“父亲器重?”沈子晋将手指上的戒指磕在手旁的小几,发出笃笃笃的声响,“你何德何能,才能叫父亲器重?是月棠事事皆不如你,才叫你一个杜鹃鸟抢了画眉窝,轮到你一个外人得势?”
“呵……”沈月娟轻笑出声。
脸上未有难堪的神色,只是流转眉目,不咸不淡的摇头回他:“大哥哥问的太过犀利,倒叫我不知如何作答。”
她轻轻的抬起眼睫,眼底闪过一丝锋芒,笑的明媚可人,“大哥哥要是实在好奇难忍,倒是可以去问问父亲,我和二姐姐一样都是父亲的女儿,一样在祖宗面上过香、磕过头,到底差在了哪里?”
“你!”沈子晋万没想到,她竟然有胆子呛声。
一时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气呼呼的打鼻孔里直出大气。
好一会儿,才愤愤不甘的骂了她一句:“贱人!”
常娆把兄妹两个的你来我往看在眼里,自然也瞧出来,沈子晋的口下留情。
别看他嘴上骂骂咧咧的说的逼仄,可到底舍不得冲这位‘好妹妹’说一句过分的话。
但凡他能拿出平日,在自己跟骂的那些污言秽语,也不能败下阵来。
看不惯这对旧情人的虚情假意,她笑着道:“大夫也走了,你们兄妹俩也聊完了,咱们瞎子放爆竹,散了吧?”
她站起身子,伸手搭在华歆手背,“今儿我铺子上有事,可陪不了你们在这里闲聊,不如我先告个罪,回头得了空闲,再摆个四盘八菜的赔礼?”
玩笑话是假,委婉的撵人是真。
他们兄妹过招也好,叙旧情也罢,总之不能在她的地盘行事,免得到时候传出去,坏了她的名声。
“你去铺子?”沈子晋跟着起身,“那我陪你一起。”
常娆还没说出来婉拒的话,就听沈月娟笑着接过话把:“嫂嫂是脾气和善,叫人摆布一番,还能笑着拍拍手,只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我却没有嫂嫂的好性子,忍不来那些背后使坏的人。”
常娆敛足:“妹妹说的哪家的话,我怎么听不懂?”
沈月娟不请自来,肯定有什么小盘算,可惜她没心思纠缠,也不想掺和武安侯府的鸡鸣狗盗。
他听不懂,沈子晋可是在一旁听得一清二楚。
大夫是齐氏请过来的,沈月娟这个时候在常娆跟说这种话,无非是想挑拨常娆和他的关系。
这个毒妇,竟嫉恨至此,处处打压他房里的两个妾室不说,连正房夫人都要祸害?
“冯娟娟!你今儿把话给我说清楚了,谁背后使坏,谁摆布操纵?”
沈子晋连名带姓,叫嚣着吼道。
他喊的是沈月娟幼年时候在冯家的闺名,常娆作为沈家新妇,多半是不知道赵姨娘母女两个过往的那点儿龃龉。
沈月娟脸上登时一阵青黑,一阵乌紫。
像是穿了多年的一件华丽美服被人破釜劈开,露出里头褴褛的破布,衣不蔽体,最后一点儿遮羞布就这么大喇喇的曝露在人面。
饶是沈月娟再好的忍耐,这会儿也有了心火。
“大哥哥,我好心过来提醒嫂嫂,你休要冤我污我,不识好人心!”沈月娟言之切切。
“哼。”沈子晋冷哼一声,“你好人?照照镜子就知道狗长什么样,还敢大言不惭,给自己戴个好人的帽子?”
常娆都要被他这串子菜场话给逗笑,些日子琉璃才拿这话骂了底下一个办事不利的婆子,怎么就叫他给学了去,还拿过来用在旧情人身上。
华歆也在一旁跟着抿笑,倒不是因为沈子晋的话,而是他瞧见小姐高兴,自然也跟着心里舒坦。
“大哥哥如今越发的出息,自己屋里人做了祸事,我念在跟嫂嫂关系亲近,好心过来提醒,大哥哥便是不如意,也不该拿这些话来腌臜人!”
沈月娟的大肚懂事装不下去,实在气急了,又抿出一副期期艾艾的可怜模样,拿着手帕只擦眼睛。
“哭哭哭!你除了哭还会什么?”沈子晋呛声而出,“合着天下皆是赵姨娘,你一掉眼泪就该忍你让你?怎么?你脸大?”
这些话是往日琉璃那小丫鬟恼起来念他的,教他记在了心里,念叨起来倒也顺嘴的很。
遽然,他脑子一顿,反应了过来。
“你是说,外头那些闲话,是我房里的人传出来的?”沈子晋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常娆教他这句话说的,也来了兴致,笑吟吟的站在一畔,也去看沈月娟。
沈月娟得了一丝体面,反倒是不再多言,只哭哭啼啼的抹眼泪。
大有一副悲痛欲绝,难过到停不下来的阵势。
华歆在一旁巧献小计:“子爷,二小姐该不会是等着赔礼道歉的吧?”
沈子晋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打眼去瞧常娆。
常娆正玩味的在看沈月娟的哭戏,情真意切,发自肺腑,若是日后沈家没落,练两天嗓子,配上极佳的扮相,去演个青衣也不成问题。
“子爷?”华歆在一旁,又小声的催促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