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车子开进了山下不远处的一个村镇,这个村子名叫关山川,起源于唐朝,村中有有一座寺庙,传闻其鼎盛时期非常繁花,有不少文人骚客来此礼佛,村中民居皆为明清样式,修葺过多次,不过有些依旧保留了先秦遗风。
这里现如今住的大部分人都是郑家一族的旁支,郑文一般是从这座村子出山,也是从这座村子进山。
村中村长安排了人来接他们,郑文没有出面,让阿榛去安排,她带着阿苓去了她常住的那座宅院,这座院子常年无人,只有一位老人看守,每任村长也会安排人定时修葺,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依旧能感受到没有主人的寂静。
屈奭一直跟在郑文身边,一路相随,沉默异常,就连眉眼处那些积郁都沉静了不少,郑文感觉到了对方身上不同与往的气息。
“什么时候进山?”在走过了又一道院门后,屈奭出了声,声音很淡也很轻。
郑文跨过门槛,没说话。
屈奭却是突然停了下来,他不再跟着郑文向里面走去。
夏季的雨停了,日光从云层中透了出来,洒落在依旧潮湿的青石地板上,男人的眉眼深沉了下来,眼睛黑的看不见底。
他看着地上的倒影突然嗤笑了一下,呢喃了一句,阿文,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安呢仿佛要被抛弃一样。
这种感觉自从九年前小郑家出生的那个女孩开始,就像是笼罩在他心中的一层阴翳一样,经久不散,也许从很久很久之前,这种感觉就有了,只不过那日好多年没下山的人竟然突然出现在了小郑家,只是为了给一位新生的女婴取名。
他这千年仿佛真是为了她活着一样,屈奭站在日光下,抬起了头,看向站在被房屋阴影笼罩住的女人。
人活久了,不止秘密会变多,还会因为永远不变的长生和看不见的尽头而变得倦怠,他一直知道很多年前在曹国死去的少女和死去的郑家人是郑文心底的一道伤口,这么多年都没有被磨灭,于是这千年以来,被一片大火燃烧过的曹国东坡有了一个被叫做郑的村镇,那里种了一大片槐树林,林中有无名碑位数百座,每一棵槐树和碑都代表着一个郑家虎贲,往生咒笼罩在这片槐林数千年,只求这些惨死的人求得一个好来生。
如今那些人应该早就已经转生了吧,那名死去的少女也在当年的那个年纪来到了她的身边。
很多事情变了,又仿佛并没有变。
郑文走了许久,听到身后没有了动静,她忍不住转过了身,看向身后。
屈奭依旧是很多年前她见过的模样,就如同她一样,容貌未曾变化过,只是时间过去,身上终究是带了一股不同的感觉,这种感觉被称之为苍老。
不过屈奭因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越发显得皮肤白皙,在阳光下要被晒化了一样,如果不是因为沉沉的眉眼看着到真像一位青年了。
这次她站在阴影下,他站在日光下。
谁也没有动。
很多时候,郑文其实十分享受与屈奭相处的时光,虽然她大多时间都不说话,偶尔也只有屈奭开口说一两句话,可是,在与对方相处的片刻,她感觉心很静,很舒服,就如同老友会面,因为知晓彼此底细,也不必多遮拦。
可是,这种相处之后可能也少了,其实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很累,自从在两千年前的一位少年身上看见了阿苓的身影后,她便一直在等待,有时候自己都会怀疑这千年只为看一个转生的人一眼是否值得,是否有意义,可是在九年前见到那个初生孱弱的婴儿时,郑文许久未波动的心还是忍不住跳了一下,她在那一瞬间与自己达成了妥协。
她终究可以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千年前南方大疫一场,数座城池都因为这场不明来由的疫病而变成了鬼城,眼见着这场疫病要穿过淮河度过长江,她不得已下了山,却也因为一时慈悲造成清陵山丘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郑家出了叛徒,那任山君惨死,她也被囚数年,尽管后来被救,可她因为失血太多也修养了许久,在山上睡了好多年才缓了过来,从那次以后,她就很少下山了,不过万不得已她不会轻易下山,就连去赴与屈奭的相约也是在山下村庄。
她站在门槛后许久,最终只是看着站在日光下的男人淡淡笑了一笑,然后自己转身慢慢走进了重重院门。
屈奭没有再跟上去,等到郑文的身影消失在了一重又一重的院门时,他才抬头眯眼看了一下天空中的太阳,好像一下子天就放晴了,他面无表情地转身出了宅院,一路走的很慢很松散。
门外停着一辆车,齐奚站在车外正在打电话,眉头微皱,屈奭走过去自己打开车门坐在了后座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然后闭眼靠在后背椅上养神,前段时间他本来在西南那边处理一桩事,是听齐家来信说郑文突然下了山,他才连夜订了飞机赶到了宝鸡,昨天几乎下了飞机一落地就去了郑家,那时他已经有几十个小时没闭眼了,这刚松懈下来,就感觉到了头疼。
过了一会儿,齐奚挂了电话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驶座上,转身看向后座的男人。
“先生,北方那部分人手中的东西被看的太严实了,我们的人拿不出来,不过关老已经看过,那东西是真的,应该是从那座皇陵中的棺椁中被拿出来的,保存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