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Chapter 44
城市发展日新月异,有些地方多年旅居海外的刘慧茹自己都不清楚,只能凭着印象里的印象感慨。
这儿原来是个少年宫的,程鸣来这儿练过书法,怎么改头换面变成商场了。那儿原来是市政府大楼来着,怎么移平变成停车场了。
然后发现,熟悉的地方陌生了,陌生的地方更无从说起了,不用提少小离家的鹿呦呦,连同刘慧茹和程鸣程珏他们也感到了一阵失落。
我们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
一年一度,中国人的大迁徙,世人皆惊的春运奇迹,就是每个在外打拼漂泊的人,对家最诚恳的承诺。
而当家面目全非,你不再认识它,它亦不再认识你,那人穷尽一生的赶路又到底留下了怎样的意义?
火车站到宾馆的后半程,车里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除了一双双探究的眼睛,看着车窗外未知的世界。
下午时分,程鸣来接鹿氏一家。
鹿爸爸和何琼兴致不高,收拾东西的时候故意慢慢吞吞,最后何琼拉过鹿呦呦到一旁,小声说:“对不起,呦呦,妈妈有点不太舒服,下午就你们一道出去好吗?”
鹿呦呦想也没想就说:“好啊,你们一把老骨头,坐了这么久的车铁定累坏了,就留在这儿好好休息吧,晚上吃饭喊你们啊!”
何琼直着眼,也懒得和她抬杠了,说:“行啊,谢谢我女儿这么体贴入微,老骨头去睡了。”
最后,只剩下鹿呦呦和程鸣两个走到路上。
鹿呦呦问:“你们家的那两位呢?”
程鸣摊手:“程珏说找她小学同学玩去了,估计现在正在哪个地方蹦跶吧。我妈跟你妈说的一样,有点不太舒服,我就让她好好休息了。”
程鸣牵上她手,问:“你没关系吧?我倒是觉得很好,起码可以正大公明牵你的手了。”
鹿呦呦对这些人的退缩同样显得无所谓,这该是一种尊重又有怯弱,成人世界的法则里有一条,叫做不许人轻易看见我内心的伤。
刘慧茹的失意,鹿氏夫妇的逃避,最根本的起因都是她和这座城市,只要他们觉得舒服,她不反感他们因此而起的排斥。
南方的城市,湿润的空气里带着一点咸咸的气味,那是自西而来的风送来了海面温湿的气流,清新而美好。
这里不同于北方干燥旷达的气候:热便是晒裂皮肤,冷便是冻掉指头,风便是凛冽,雨便是滂沱。
这里则要更加温和,更加秀气。
走入秋季,天依旧低垂蔚蓝,树仍旧郁郁葱葱,人来人往穿着很单薄的衣服,说话的时候带着一点软,一点糯,吵架像是唱歌。
熟悉,又陌生。
鹿呦呦将头依靠在程鸣的胳膊上,由衷地说:“一切就跟梦一样。”
程鸣长臂一伸,将她捞进怀里,说:“那我但愿永远不要醒。”
沿着这条路往下走,两个人,一对影,永远,永远的不要醒。
鹿呦呦舒服地喘出长长的一口气,说:“去小学那边看看吧?”
程鸣点头:“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