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第 81 章

萧玟玉早就过了杀个人还会慌乱手抖的年纪。

他杀过很多人,即便不喜欢用武器，也用刀剑取过许多人的首级。他曾剑指十方庄庄主——只因此人背后说传缀锦阁是歪门邪派，阁主更是有名无实。当时萧玟玉也是这样用剑指着他的脑袋，都不给对方再多说一句话的时间,便挥剑砍下了他的脑袋。

当时他很狂妄,却也能够狂妄,他杀上十方庄的时候根本没有在意背后追来的有多少弟子，只是一气呵成地找到庄主，几招过后,便取下了他的首级。

水墨那时与他同去,一路随了他们上山的,是水墨从周围森林里唤出来的无数条毒蛇。便是刀剑再快，那些愚笨弟子的手法终是快不过灵敏诡谲的毒蛇。

可曾那样的他,如今却忘记了该如何使剑。

在剑尖就这样刺进顾律修的血肉后，他竟茫然了下步的动作——他该是再狠一些刺进去,干脆贯穿身体，真要了顾律修半条命？还是就此打住收手，将剑抽出？

他并非下了狠心要给顾律修这么一剑，只是刚才那瞬,冲动显然高于理智，他脑子里还不清楚自己该做什么,手已经将剑刺进了顾律修的血肉。

再看顾律修的眼神,冷到要人心碎。

萧玟玉眼眶一热,转手又将剑抽了出来。

他看到顾律修那身灰银色的衣裳，腹部那块很快就被血浸透了。

这幕看得萧玟玉眼睛生疼，他逼着自己不去看，心里更想,这算什么，什么大伤也不算，也不可能会要了顾律修的命，更是他该受的。

可他不承想，他才偏过了头去些，竟听得顾律修突然单膝闷闷跪在地上的声音。萧玟玉余光瞥见，以为这是顾律修存心耍的苦肉计。但等正眼仔细一瞧，顾律修面色苍白，唇色更开始发青。

萧玟玉立刻就辨别出来，这是中毒的症状。

可好好的，怎么会中毒？

萧玟玉丢掉了手中的剑，忙过去看顾律修的伤口，而那儿流出的血，竟然是黑色的。

这大概会是什么毒，萧玟玉心里已经有了可猜或可认的选择，但这也是他一时难以接受承认的。他不愿意去认。

不可能的，好好的，怎么会中这个毒。

萧玟玉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了，他大声：“来人啊！快来人！”

在外的几个侍从连忙进来了：“少庄主，有何吩咐？”

“去找云缕！快找他过来！”

“是。”

萧玟玉再去看顾律修的脸，已有一层薄薄的冷汗冒出，眼底也显出了黑色。他好像只有大声说话才能泄掉一些心中的颤抖：“……你给我睁着眼！不要闭上！”

顾律修还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也没意识到自己可能是中毒了。其实他的意识在这时都已经开始有些糊涂，可看着萧玟玉是为了自己而着急难过的模样，他心底只是高兴了，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笑。

萧玟玉看顾律修笑又忍不住骂，他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现在处境有多危险，居然还能笑出来：“……你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我不准你笑！”

但顾律修的表情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他甚至也不清楚自己脸上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是否还在笑着。他看萧玟玉着急是高兴，可更想哄，下意识就开口说道：“……我不疼，真的，一点都不疼……我就是故意装成这样的，好惹你心软……”他隐约看到萧玟玉的脸上似有泪珠子滑下，想伸手去擦，可手指触到萧玟玉脸上，竟是什么感觉都没了，他只是说着，“……你别哭，这么点伤口，算不得什么……”

——

杜云缕因昨日顾律修在萧玟玉面前暴露了自己三年前做的事情，昨晚连房间都不敢回，跑到药房去过了一夜。

早上他趴在桌子上还睡得迷糊，是被扫墨晃醒了。侍从们找不到他在哪里，最后找到他的人还是扫墨。杜云缕被扫墨摇醒时，还以为他是替萧玟玉来抓自己的，正要逃走，但对上扫墨的神色，他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

杜云缕都不敢玩笑，直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扫墨的神色凝重，一时也不知如何解释：“你跟我去了就知道了。”

等杜云缕终于赶到的时候，顾律修已经被抬到了萧玟玉的房间，正陷在昏迷中。

而萧玟玉满嘴是血，眼神发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