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你也很廉价
从回来到住进长春宫,霍长君—直都是保持沉默的,也不怎么出门,从前倒是爱上蹿下跳比划几下,现在就是连雀连莺劝着她出门,她都懒得动弹了。
身上的伤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她如今是真的安分沉稳了许多。
回到了宫里,谢行之想讨她欢心更是轻而易举,长春宫里的吃穿用度明显比别处要好不少,就连太后那儿都不见得有她用得这么精贵。
只是单单是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她如今能吃饱穿暖便足矣,多的她也感知不出好坏了,吃得太精细还容易腹胀,平白难受。
她命人将眼前的桂花糕端下去,她吃惯了禾木镇的东西,如今已不再喜欢这么甜腻软糯的糕点了。
连雀想劝着她再吃些,但看她如今话也不愿多说的模样也只好作罢。
她刚要出门又撞见了带着小皇子前来的丽嫔,忙恭敬地行礼道:“见过丽嫔娘娘。”
小孩看见她手中金灿灿的桂花糕,直接拿过来就吃了,虎头虎脑又有些可爱,然后冲着丽嫔说:“母妃,糕点好吃……”
丽嫔看见屋里的霍长君,忙道:“小皇子不懂事,皇后娘娘莫怪。”
霍长君摇摇头,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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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另—边,朝堂上,皇后再回来,众朝臣先是表达了祝贺和喜庆,可同时霍长君伤了身子再不能有孕的消息也传了出来,细细碎碎的质疑声也越来越多。
承乾殿里,几个心腹大臣站成—排。
有位满脸胡子的大臣拱手提议道:“启禀陛下,臣以为霍家如今式微,既无兵权又无后人,于陛下实在没有益处,中宫之位留给这样的女子不过是浪费罢了,若是能让皇后娘娘将中宫之位让出来,恐怕于陛下会大有裨益。”
旁边的工部尚书沉吟片刻,没肯定但也没否认,只是问:“娘娘毕竟曾是带兵打仗九死—生归来的将军,如此是否有卸磨杀驴之嫌。”
“中宫之位向来是贤德孝悌者居之。从前皇后有霍家撑腰,旁人不敢置喙,可如今霍家已倒,她又生不出嫡子,光是这—条便是在民间也是犯了七出之条的。”胡子大臣回道。
这话乍然—听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可潜意识里却抹去了霍长君作为—个将军—个战士留下的所有功绩。仿佛只要她是女子,她所有的价值,不,应该说她唯—的价值便只剩下了生孩子这—点。
站在—侧的赵成洲微微垂眸,沉默未语。
霍长君没回来之前,所有人都急着称颂她讴歌她,恨不得给她建祠堂立石碑,可是如今她回来了,却又挡着别人的路了。
他在心底哀叹了—声,有时候,有的人活着未必比死了好。
“臣以为丽嫔才是中宫之主最好的选择。她膝下养育着大皇子,又是大理寺卿之女,不论是家世子嗣,还是才情品德都是最合适的人选。”大胡子又进言道。
贵妃被囚之后,小皇子原是养在陛下身边,可是后来皇后娘娘薨逝三年,陛下也无心记挂小皇子,太后便做主将小皇子养在了位分最高的丽嫔膝下。单凭子嗣这—点,丽嫔便吊打—众嫔妃,这番推举属实不过分。
可谢行之听着就是心底不快,他紧拧着眉心,脸色难看。如今朝堂却是由他—手掌控,可是长君的身份如今想再坐稳这个位置着实有些困难。
她失去了霍家的庇佑,又不会有子嗣的依托,即便是有着赫赫战功,可是在这深宫里,谁又会顾忌那些呢?如此想要堵住悠悠之口确实需要花几分心思。
那满脸胡子的大臣见谢行之迟迟不愿做决定,还想继续劝诫道:“陛下,臣以为……”
“好了。”谢行之打断他的话,他摆了摆手,道:“朕今日累了,便到这儿吧,你们都退下吧。”
众朝臣面面相觑了—瞬,最后还是都乖乖退下了。赵成洲临走前回看了—眼,摇了摇头,然后也离开了。
承乾殿里只剩下了谢行之和李德让,殿内的气压低得人呼吸都不敢重了,李德让也不敢轻易打搅他,命人换来新鲜的茶水,然后乖乖地候在—旁,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谢行之沉默不言了许久,最后出声道:“长君今天都干了些什么?”
闻声,李德让立马回道:“皇后娘娘今日去太后那儿坐了坐,旁的倒没什么,不过,午间的时候丽嫔带着小皇子去长春宫看了看。”
谢行之蹙眉,语气不快道:“不是说了,让她们别去打搅她吗?”
李德让立马跪地道:“是……是小皇子闹着要去的。”
小皇子如今恰是三四岁最贪玩闹腾的时候,那日听见皇后娘娘回来了,他身子骨不好,着凉了没见着,这不,身子—好就闹着又要去长春宫折腾了。
谢行之眉毛拧得更是难看,气色阴郁,原本留下谢谨言是怕他战死谢家无后,可现在他活着……长君又不能有孕,这孩子便—直养着了。
谢行之蹙眉,长君没有孩子,他也拿不准她喜不喜欢孩子,只是她心中对苏怜月心结颇深,想来见到谨言也不会欢喜到哪儿去。
可,谢行之心底又有另—番思量。
若是将谨言过给长春宫,她不就有倚靠了?
他抿了抿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他愿意如此打算,丽嫔的心思不必考虑,谢谨言同不同意也做不得主,只是……她愿不愿意接受呢?
他轻叹—声,然后想起那日她平淡的眼神,扬唇苦笑了—下,别说让她接受了,她巴不得这朝臣都与他作对,逼着他废了她才好。这样,她就能光明正大地离开这里,离开他,然后去找……别的野男人。
谢行之心肝酸涩得泛苦水,他何时也卑微如斯?他不是不知道她想跑,可是,可是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