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块硬币
因为放弃出国交流的机会,辅导员找到她,和她聊了聊原因,也对她的家庭状况有了大概了解。
周以在本科四年参加过许多比赛,几乎所有老师都认为她应该走得更高更远,如果被世俗条件限制了发展,真的太可惜了。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辅导员给她父母打过电话。
当妈妈告诉她,想出国读研就去吧的时候,周以是真的一瞬热泪盈眶,欣喜若狂。
但很快一盆冷水便从头浇下。
周建军的冷嘲热讽,那些古板而迂腐的理论,那些女孩子不该做什么、该做什么的陈词滥调,一句一句都往周以心上扎刺。
她只记得她最后通红着脸,却手脚冰凉。
周以很想质问他:“你眼睛不眨给周然拿两万,却舍不得给你亲女儿出学费吗?”
她也很想痛快地说一句:“我不去了,我不受你这个气。”
但她说不出。
她只能咬着牙,将手背的皮肤抠破,卑微地道谢。
那一刻开始周以不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女儿了,她好像欠了他们一笔沉重的债,重到她背负在身上,连喘气都困难。
之后她给自己套了层玻璃罩,把所有情绪的开关都切断,让自己忙起来,让自己麻木,让自己不要再犹豫再动摇。
那段时间她和李至诚联系得并不频繁,至多一天一通电话,她对自己的生活毫无分享欲,只是冷淡地听他诉说近况,然后逼自己笑着给他回应。
在李至诚问出“你有没有想过不去英国?留在国内读研也挺好的”之后,周以像是一只灌满酸水的氢气球,被锋利的针戳破,彻底爆炸失控。
她不太记得自己那天歇斯底里地说了些什么,应该很可怕,否则李至诚不会第二天早上就赶了过来。
周以只记得在宿舍楼下见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泪如泉涌,她哭了很久很久,和他不断重复她好累,她快要撑不下去了。
那时李至诚温柔又疲惫地抱着她,亲吻她泪水模糊的脸,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说:“还有我呢。”
明明那个时候,他同样过得不太好。
可是她今天才知道。
周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紧紧抱着李至诚,在他耳边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
李至诚亲了亲她的手背:“回来就好。”
周以去找他的唇,给他一个柔软而干裂的吻,用含着泪的眼睛,说出有些不知死活的请求:“我想你今天对我凶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