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触不可及（十一）

“你啊,想从这里逃出去的，是不是？”

在婧芜和土方岁三私奔前的某天，风间千景一如既往地歪侧在她房间里的美人榻上,半眯着眼睛,像是不经意的说了这句话。

届时婧芜正在梳理自己的长发——风间千景最喜欢在左下方侧卧着看她梳理她那一头水一样的丝制长发。

听到了这样的话,婧芜正梳着头发的手顿了顿,但是她一点也没有心虚。与风间千景预想的她的反应相反，婧芜此刻语气轻快极了,甚至还带了少女的娇嗔说：“您这话说的真是没有道理——就算要逃出去,妾也舍不得您这位英俊风流的公子啊。”

说完还把脸侧向了风间千景这边，殷红的口脂染就的红唇挑起了一个带了些许勾引，和一点点不可教人察觉的轻蔑。她的眼睛转了转,无端勾出些许灵巧风流。

——美人回眸一笑,便是绝代风华。此言形容此刻倒是不错。

演技倒是不错。

要不是他早清楚了这个女人是个既多情又自私的性子,并且也得到了土方岁三预谋把她带出的消息,不然根本就怀疑不上她。

见她不愿意承认,他也不生气,只是说了件跟自己刚刚说的东西毫不关系的事。

“冲田总司前些日子病倒了——已经得到消息，他得的，是肺痨。”

她的脸色变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风间千景还是迅速捕捉到了她一闪而逝的苍白。

女人最大的软肋就是爱情,这话一点都不错。

这么一个多才多艺追求者无数,享受锦衣玉食万千宠爱的女人,即有手段又有心机，不管怎么看都很是完美无缺的家伙若是没有爱情挡在她的前面，一定能爬到一个很高的位置。

可她偏偏爱上了一个糟糕的男人。一个在□□和大炮已经成为主流的时代，还试图靠着手上太刀维护统治的老古板；一个染了难以治好的恶疾的肺痨鬼；一个什么承诺都给不了她的可笑男人。

看着明明在和他相处里从不流露私人情绪的这个女人只不过听到了心上人的一个消息就出现破绽,他感兴趣的同时又不免有些可惜。

他想，他是欣赏她的。

心机手段也好，自私理性也好，这些东西都让他十足十的欣赏这个女人。

如果她没有爱上自己的敌人，他想他会很乐意让她做他永远的金丝雀。

但是如果她没有爱上一个男人，没有显露那份为了心上人全世界的人都可以利用的那份自私，也许他压根注意不到她。

“大人和我说这个做什么？倒怪有趣的。”算上之前卖乖刷的好感，风间千景这次又给了她五点。

在发现风间千景的好感到了65后，婧芜有些温顺垂下眼睑，故作平静接着风间千景的话。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鬼族来自西洋。也就是说……在日本无比抢手的西洋医生，我有不止一个。”

“他的病，日本的医生不可能治好。”

“但是，我却可以延长他的寿命。”

——

“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

出乎土方岁三的意料，婧芜听了他这样的话，非但没有选择离去，反而从背后抱住了他。

她还是不爱他。

尽管说出了这样的誓言，可她依旧是不爱他的。

但是她确确实实在他身边——尽管心中苦涩，尽管刚刚还忍着心中悲哀对她说出了放她离开这样大度的话——可实际上，他也只是一个自私又小心眼的老男人而已。

他一点都不想她走。

一点都不。

他只是想在她的心里留下一个豁达的背影，就像刚刚决然离开的冲田总司那样，像一个什么东西都能轻松斩断的武士那样，果断又帅气。

可如果婧芜真的听了他的话离开他，他想，他一定会后悔的。

冲田总司说的不错啊，他就是一个用正直刚毅的表现来掩藏自己阴暗内心的，表里不一的老男人。

一个嘴里和心里想的完全不是同一件的糟糕家伙。

可他是真的不想挣脱她的怀抱——真的不想。

于是自那天之后，婧芜再也没有说出过什么想去新选组看看或者想见见冲田总司这种话。土方岁三也开始刻意忘了婧芜和冲田总司的事。

心里对这份恋情开始有所期待的土方岁三情场得意但是事业上倒是连连失利。

——最近，新选组已经不止一次吃了败仗了。

这点从土方岁三回私宅的次数越来越少时间越来越短，而且黑眼圈越来越重这几点就可以看出来。

好几次婧芜都能看见他身上多了几道狰狞又可怕的伤口。

今天的土方岁三也是如此，身上满是血腥味道的男人一进卧室，就倒在了床上。

他是个极拘谨的人，虽然没有冲田总司那么严重的洁癖，但是一身外面的装束躺在床上对他来说是非常失礼的一件事。

但他真的太累了，累到无暇去关注其他。

婧芜给他端来了热水，褪下他已经沾染了血迹的羽织，温柔地帮他擦拭起了伤口。为了不让婧芜太过辛苦，他勉强起了身让她更好收拾一些。

清洗完伤口还顺便给他擦了个身子，她接着就是给他打了个绷带。没有结束专业指导的她每次打起来都非常难看，但是有总比没有强。

手脚不停做着事的婧芜非常柔美——褪去了平时的忧郁和在风月场所待久了不知不觉带出的几分风尘气，如今的她倒当真有几分像是他贤惠的妻子。

——就算你心里爱的不是我，至少让我做那个拥有你的人。

这么想着的他用根本没什么力气的手臂拉住了婧芜，并带入自己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