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共享荣耀（二）

“你爱我吗？”

某一天,在与他最崇拜的王的妻子厮混的时候，他忽然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

黑色的发丝落在她的脸上，有些痒痒的,搔的人心里发麻。

在他怀中嬉笑的美人亲昵的勾起他的发玩了起来,奶白色的手指勾起的那抹黑色,与她的肤色形成了巨大的反差,画面着实带出几分魅人。

每一次她被问到了不想回答的问题的时候，都会选择用美色来转移他的注意。那张美丽的脸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是足以让他呼吸骤停的绝色,在笑起来的时候，更是能让他的心跳都为之停止。

这一次当然也不意外。

就在俊美的青年眼中被美丽的容姿所占据的时候，她猛地向他吻去,比玫瑰还娇艳的唇啊,一定能像以往一样,把他的心都就此吞进去,再也想不起自己想问的任何问题吧。

所以他拒绝了她的吻。

他的眼中满是认真,还有快要溢出来的深情。

“请回答我,格尼薇儿陛下。”

他永远不会叫她王后，也不愿意叫她王后。

可哪怕是喊“陛下”这种，带着浓厚的上下级意味,把他们的地位拉扯的无比明显的称呼,也足以让他心如刀割了。

因此,他只有在公共场合会唤她陛下,这一次居然在床笫间也这么唤她——他是真的认真了。

他问的如此认真，他的心上人却变得无比敷衍了起来。

那比天使还要甜美的，他最爱的笑容消失在了脸上。那双和天空一样包容的眼睛，也变的和寒冰一样冰凉。

“那么,兰斯洛特卿，你又能向上帝宣誓，你不是因为我的容颜而爱上我的吗？”

她坐起来，把散落的衣物重新穿到身上。她的动作端庄又矜持，带着王妃特有的高贵气质。

她的下颚高高的扬起，与刚刚那份美完全不同。

此刻的她是一朵傲人的高岭之花，叫人可望而不得。

兰斯洛特没法对上帝宣誓自己的爱情不是起源于那张娇艳的脸。

可是他是真的爱着她。

——这一点，他可以向所有的神明起誓。

可是他真的没有办法去虚伪的说自己的爱纯粹到只看见了她的灵魂——没有容颜的诱惑，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一见钟情的传说？

没有第一印象中的美好，又怎么会有接下来的一次次了解，又怎么会愿意去了解一个人的灵魂呢？

人类是一种很矛盾的生物。

他们不会像某些肉食野兽那样，把族群中老的，弱的当做储备粮或者欺压的对象——相反，他们会保证这部分人的权益，说出“我们都是人，当然要互相帮助”这种话。

可是他们对皮相，身份的追逐是天生的——野兽尚不会因为某只新生儿是一个根本抓不到猎物的废物族人所生而把它划进低级的队列。只要够强，每一只野兽都有被族人封王的权利。

可人不同。

明明嘴里说着要平等这种话，可其实心里早就把各自分成了三六九等。

兰斯洛特会因为披着格尼薇儿皮的婧芜看了他一眼就陷入爱情的陷阱，也是因此。

所以他不能否认。

他只能沉默。

沉默的看着心上人头也不回的离开。

那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见面。

——

在化作灵子，没有任何神志的徘徊在这座城市上方的时候，他又一次看见了她。

她的模样变了，

可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那份来自于灵魂中的渴望在放肆吼叫——想见她，想看着她，碰触她奶白色的肌肤，吻她红色的唇，环住她纤细的腰——

像以往一样拥她入眠，却无关欲望。

可是他同时也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那是他最愧对的人，他最崇拜的人，最愿意为之付出所有忠诚的人。

他的神志开始回缩，狂战士那本来就狂乱的心跳在发疯般的狂跳。一种快要晕眩的情感笼罩着他，纠缠着他。

想去见她——

一千年前那么多的遗憾，那么多的痛苦——

可间桐雁夜却用令咒把他唤了回去。

他只能发出尖叫般的嘶鸣，被令咒扭曲的俊美的面容因为不知哪里来的痛苦而变得更加叫人憎恶。

可在那个同样扭曲着的男人说出了【“都是怪物啊，你也是，我也是。”】这种话之后，他却冷静了下来。

是啊，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个骑在白马上温柔的接过少女们献的花朵缓缓归去的湖中骑士了。她也不是那个会偷偷跟着王来到骑士们的训练场，带着羞涩的笑颜偷看英俊骑士们的少女。

要是他还是那个一心为了王与英格兰的荣光奋战着的骑士，她也还是那个因为受到了帅气骑士进献的玫瑰花而害羞到奶白色的肌肤都泛起粉红色的少女，再次见面，一定还会很开心的吧。

他会恭敬的向她行礼，假装没有注意到她投过来的，满是欣赏的热切目光。

她是君王的妻子，他是君王的臣下。

一切都是那么刚刚好。

却也是再也回不去的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