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荆棘之刺（二）

对面的女孩好像并不是很擅长待在这样的场合,看着桌子上的牛排，脸上浮起几分困惑。

这实在不像一个能存活在上流社会的女孩。

只见了短短几分钟，他就有了这样的判断。

学着他的姿势,少女迟疑的拿起刀叉,可姿势却始终显得生涩且僵硬。

而在她对面的他却姿态优雅的切开了身前的牛排。那双因为过薄,而显得冷酷的唇无比优雅的抿着。修长的手指配着银制的刀具,那切牛排时，娴熟却缓慢的动作带出一种迷人的危险。

他能感觉到,他越是这样展露自己这高傲的态度,对方身上的不安就越发浓重，拿刀叉的手，就越发拘谨。

一盘牛排,根本就没能够好好切开。

他合该利用这一点,让她好好认清他们之间的距离的。

在一场满是利益的婚姻中,把握主权的那个人才是赢家。

而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把对方的自信心狠狠踩下的好机会。

本应该是这样的。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一个足够冷酷,足够理性的人了。

可到底……

不经意看着那双小鹿般忽闪忽闪的双眸中闪着的无措,那蝶翼般纤长的睫毛上闪烁的露珠，他忽然就心软了起来。

这个比自己年纪还小一岁的女孩子，应该过着比他还难挨的生活吧？

他还仅仅只是家族默认的未来闲人,而她,却已经早早成为了父亲一个微不足道的筹码。

把私生女送到大家族联姻,却又不给她一个正当的身份……是个人都知道她父亲本来的意愿,恐怕根本就不是什劳子联姻。

他为什么要去这样狠心对待一个可怜人呢？一个十四岁的少女，本应该还在好好学习，谈一场和任何利益都没什么相关的恋爱，却被逼着和一个素未相识的男人相亲？

他本不该为她的处境想到这么多的。

可看着那张比六月春花尚要娇艳几分的容颜,他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心软。

终究，他也只是一个看脸的俗人吗？

他心里那可怕的魔鬼，发出了叹息，最后，披上了天使一般的羽织。

“不用这么紧张，”他细细地把手下的牛排切成一块块的细条，递到了她的面前，“普通一些就好了，我们只是在吃饭，而不是在开会。”

“虽说是联姻对象，”他的声音短暂的停顿，“但毕竟你年纪比我小，帮我当一个普通人……亦或哥哥，也可以。”

接下来的情景，他就记不太清了。

只记得当时的她笑的很甜。

不仅温柔了岁月，也温柔了那个在成长的旅途中，总是被当成影子，最后真的选择生在阴影中的那个冷漠的少年。

但有时，他又忍不住后悔。

如果当初没有说出“把我当哥哥”这种话，他们的关系会不会更加不一样一些？

但若他不这样说，恐怕他和她的距离，依旧会像两颗轨道和运行速度都相同，但正因为这份相同，才会永远无法互相靠近的行星吧。

得到一些东西的同时，往往会失去一些东西吧。

他收获了她的信任与亲近，却也因此无法以一个男人，一位未婚夫的身份来靠近他。

可要是他想以一个男人，一位未婚夫的身份来靠近她，那么他永远只会是“凤先生”，她也只会是他的“鹿岛小姐”。

——

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感受着少女颈间的清香，感受到女孩子特有的柔软，他有些想笑。

苦涩的笑。

才刚刚越过女孩的边界化作少女不久的小姑娘还不明白，她到底拥有着多么能够让男人为之臣服的可怕魔力。

过度的美丽可能是最不受人待见的优点。

因为当人们只专注一个人的面容时，就很容易掩饰这个人身上其他的优点。

但与之相对，它也足够掩饰掉一个人许多的缺点。并且，当一个漂亮的人出现在你面前，你也会下意识的把她认为是一个优秀的女性。

尽管婧芜在这个世界里，是一个天真，懦弱，在熟人面前很爱撒娇的，粘人的性子……但在美貌之下，这些缺点都变成了优点。

而且在他们认识后，本来就夺目的花蕾在他精心的培育下，更是彻底的盛开了来，散发着愈发迷人的香气。

没有任何一个男性能抵挡住这种魅力吧。

凤镜夜叹息着这样想。

而他所不知道的是，此时此刻，他望向少女的眼神，竟是十成十的温柔。

没有冷漠的伪装，竟是那么直接的，表露了自己那非常少有，但每当出现，都会非常温暖的，并非冷笑的，真实的笑容。

那个女孩到底是谁呢？

其他人看见他这副姿态，打心里的好奇。

刚刚见过她全貌的须王环倒完全没有再惊讶。

毕竟是一个那么精致，那么让人打心底里心动的漂亮姑娘啊，谁会舍得对她冷眼相对呢。

这场景一直持续了很久，少女才从少年虽然还不算很宽阔，但已经足够容下她的胸膛中离开。

“镜夜……”轻柔的声音像可爱的猫咪一样，软软蓬蓬，挠的人心里发痒。

为什么啊？

世上真的会有这种人存在吗？

是什么人偶动起来了吗？

但……会有吗？这么美，这么精致，没有一丝瑕疵的完美人偶。

然后……居然直接喊“镜夜”啊……

他们，是什么关系呢？

被一直盯着看的少女本来张嘴还想对凤镜夜说些什么，但是最终还是没能说出口。

她转过身，向其他人鞠了一躬。

“对不起，”露出了大和抚子般笑容的少女这样说了，“突然闯进来，一定给你们造成了麻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