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大事!
祁律眼眸微动,盯着小室的门,心中十足好奇,这尹子和尹四小姐神神秘秘的,今日不是来谢恩的,反而是来请罪的。
过了没一会子,“吱呀——”一声,小室的殿门被推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却不是尹四小姐,分明是个男子!
方才天子已经将路寝宫中的人全都遣散出去,路寝宫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更别说小室之中,方才分明进去的是尹四小姐,而此时此刻,走出来的竟然是一个男子。
那男子一声月白色长袍,头束玉冠,打扮的十分简单利索,一张美人鹅蛋脸,面容清秀至极,面如冠玉,脸面上竟然没有一点子瑕疵,那俊美的姿容可以与公孙子都相提并论,又兼并着公孙滑的妖艳。身材高挑纤长,气息儒雅又文弱,骨子里还透露着一股羸弱又万千不胜的气息。
他一面走出来,一面抬起手来掩住嘴唇,轻轻咳嗽着。
祁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那个走出来的男子,不确定的说:“尹四小姐?”
尹四小姐走进小室之时,分明是个羸弱的女子,走出小室之时,竟然变成了俊美的男子?
祁律虽然吃惊,但是脑海中飞快的旋转着,怪不得……之前便觉得这个尹四小姐生的也太高了一些,目测尹四小姐的身高可能和天子差不多,比大司马武曼还要高了一些。其实女子之中也有个头高挑的,所以祁律并没有当回事。
后来在赏花燕饮上,尹子多番拒绝大司马和尹四小姐的婚事,甚至还拉出虢公忌父当做挡箭牌,后来还提出,可以和武氏结亲,但不能是尹四小姐,这多番阻拦,也让祁律有些奇怪。
如今,这奇怪的真相终于浮出水面了,那便是……
“尹四小姐”走出之后,一撩衣摆,他的面容羸弱俊美,身材高挑腰身柔韧,但举止却意外地干脆利索,跪在地上,说:“拜见天子。”
要不然祁律一直没有听到尹四小姐开口说话,还以为尹四小姐害羞腼腆,所以不喜欢在陌生人面前说话。
如今祁律倒是明白了,因为不同于这俊美男子的面容,他的嗓音竟然异常的低沉沙哑,绝对不是女子的声音,也无法伪装女子的声音,一开口必然便露了馅。
而且“尹四小姐”总是抬捂住嘴巴咳嗽,一方面是他真的有不足之症,时常咳嗽,而另外一方面,他抬起手来,袖摆宽大,正好也可以挡住突出的喉结。
姬林心中十足吃惊,但面子上却不动声色,说:“尹子,这是甚么意思?尹四小姐呢?此子是何人?”
尹子拜在地上,一直没有起身,说:“罪臣有罪,欺瞒天子,还请天子责罚!”
尹子这么一说,显然是承认了,尹四小姐本就是个男人!
祁律说:“大司空,这到底是何缘故?律私以为,这位尹四小姐的身份,恐怕并不简单罢?”
那日赏花燕饮,尹子一直不同意尹四小姐和武曼的亲事,但是后来尹子和尹四小姐说了一些话之后,尹子便同意了,在旁人眼里来看,尹四小姐可能也中意武曼,所以说服了尹子。
但是在祁律眼中,仔细一想,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儿,因为尹子的态度很奇怪。
尹子是两朝元老,他辅佐了姬林的爷爷,又辅佐姬林,可以说尹子的地位非常高贵,而尹四小姐说白了就是尹子的孙女儿,爷爷和孙女儿说话,态度却如此谨慎,祁律觉得这其中绝对“有鬼”。
尹子果然说:“祁太傅慧眼如炬,所言正是,罪臣死罪啊,此子并非是我尹氏之人,更不是罪臣之孙女,而是……而是黎国公子。”
黎国公子?
春秋早期一百多个国家,很多人都只知道其中几个大国,例如齐国、鲁国、晋国、郑国等等。其实春秋时期还有很名不见经传的小国家,黎国便是其中一个。
黎国只有弹丸之地,国土被晋国庞大的国土包囊在其中,不只是面对晋国的骚扰,而且晋国的北面就是北狄之人,黎国同样生存在大周的北面防线之上。如此一来,黎国要面对的便是晋国的侵略,和北狄人的骚扰。
黎国虽地盘子不大,名头也不大,但曾经异常强胜过。黎国兵强马壮,人口众多,因为黎国的强大,甚至黎字也演变成了众多的意思,很多国家听闻黎国的名头,都会闻风丧胆。
但黎国的强盛这还要回溯到姬林的老祖宗周文王和周武王时期。在当时,黎国异常强大,不过黎国的强大是作为纣王的左膀右臂而存在的,周文王讨伐商纣昏庸暴虐,第一个要斩断的便是纣王的左膀右臂黎国,因此有了“西伯戡黎”的事件。
黎国从此覆灭,不止如此,还迎来了巨大的浩劫。诗经中曾有一句“民靡有黎,具祸以烬”,不难看得出来,黎国曾经遭受过一次屠城,黎氏几乎全军覆灭,剩下的黎氏后裔也不敢以黎氏自称,纷纷逃亡在外。
后来大周建立,复立黎国,找来了黎国的后裔继续管理封地,不过很不幸的是,黎国往日的强盛不再,被周边的国家不断欺凌,很快再次被晋国覆灭。
黎国便在这样不断的覆灭、复国、再覆灭、再复国之中挣扎求存,而如今的黎国只剩下弹丸之地,迁都在晋国的包围之中,情势已然非常危机。
祁律与姬林都没成想到,这尹四小姐,竟然是黎国的公子。
姬林皱眉说:“尹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黎国的公子,为何在我洛师城中,而且还潜藏在尹子的府中。”
各国公子逃难的情况不在少数,一些与洛师有姻亲关系的公子也会逃到洛师,请求天子庇护,然而姬林并未听说有什么黎国的公侯之子前来逃难。
尹子“窝藏”黎国公子,如果传出去,这可是死罪。
尹子颤巍巍的说:“天子,罪臣……”
这时候,黎国公子打断了尹子的话头,他捂着嘴唇轻轻咳嗽,眼眸微微眯起来,说:“天子,还是听子仪言明罢。”
黎国乃是侯爵,黎氏,这伪装成尹四小姐的男子,便是当今黎侯的小儿子,幼公子,名唤子仪。
黎子仪面色平静,摘掉了小白兔的伪装,整个人看起来冷淡而冷静,拱手说:“禀天子,子仪入洛师,实乃情非得已……”
黎子仪身为黎国公子,是逃难进入洛师的。很显然,黎国又迎来了一次浩劫,晋国再一次发兵侵占黎国国土,黎侯倾兵反抗,然而没成想晋国竟然联合了潞国,两面夹击黎国,黎国不堪重负,如今潞国的军队已经开进黎国都城,杀死了黎侯,黎子仪的几个兄长全都被潞国杀死,黎子仪是拼死离开都城,逃亡在外的。
晋国是春秋时期的大国,不必多说,晋国包围着黎国,早吞并晚吞并,必然都有吞并的心思。虽然黎国的地盘子不大,但是黎国仿佛是北方的一个枢纽,从黎国为中心,不管是去晋国,还是去刑国,或者是向北进入北狄人的境内,都非常方便,所以晋国早就对黎国蠢蠢欲动了。
而这个潞国听起来便十足陌生了。如果祁律没有做足功课,可能并不知道潞国是什么国家。但是正巧,这些日子北方的潞国蠢蠢欲动,祁律听虢公忌父和大司马武曼提起过一些潞国的事情,大体也了解一些潞国。
潞国并非天子的封国,而是狄人之中的一支,且是最强大的一支。潞国常年活动在晋国的边界以内,十分嚣张,晋国如今正面临内乱,又有潞国的骚扰,也是十足发愁,因此便想出了,与潞国结盟,一同侵犯黎国,转移注意力的法子。
黎国不堪重负,黎子仪从黎国逃奔而出,又一路遇到晋国与潞国狄人的追杀,他来到洛师之时,因为没有身份,根本无法进入洛师城门。
而这个时候,正巧了尹子家中的四小姐因为体弱多病,常年在乡下养病。
黎子仪与尹氏有一些姻亲关系,他想要投奔尹氏,尹子便想到了这个,不惊动晋国和狄人的办法,让黎子仪假扮尹四小姐,谎称从乡下养病回来,直接堂而皇之的进入了洛师城门。
因为黎子仪天生标志,姿容万千,伪装成尹四小姐竟没人发现,只不过黎子仪身材高挑,比一般男子还要高挑,声音低沉磁性,所以不方便出门走动开口。
当时尹子的寿宴之上,尹四小姐没有出来参加寿宴,根本不是因着体弱多病的缘故,而是因着黎子仪倘或出现在众人面前,很可能会露馅儿。
尹四小姐身子一直不好,经常住在乡下养病,素来孤僻的很,和姐妹们也不亲密,尹子又把黎子仪身边的侍女仆役全都换了一批,倒也是天衣无缝,根本没人察觉。
哪知道……
尹子摇头说:“哪知……哪知大司马竟误会了去,非黎公子不娶。”
说到这里,众人眉头都是一跳,是了,怪不得武曼提亲时候尹子百般拒绝,黎子仪根本不是尹四小姐便罢了,他还是黎国的公子,尹子怎么可能答应这个婚事。
别说是黎公子下嫁武曼这个想法太荒唐了,就是武曼一旦知道尹四小姐是个男子,恐怕依着他的脾性,肯定会立地爆炸,炸的四分五裂。
尹子本想将黎子仪的事情告知天子的,毕竟这牵连着黎国、晋国和狄人的事情,晋国强势,吞灭黎国,竟然还勾结了狄人,天子刚刚即位,必然不能允许晋国与潞国来往,这一切本都算计的好好的,哪成想会因着武曼出现了岔子。
祁律眸子一动,说:“即使如此,为何黎公子又要同意与大司马的婚事?”
黎子仪跪在地上,微微咳嗽着,他的唇角似有如无的牵起了一个弧度,很小很小,祁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黎子仪拱手说:“回天子,回太傅,子仪之所以请尹子答允与大司马的婚事,实有内情,还请天子与太傅容子仪细禀。”
黎子仪从黎国逃出来的时候,还得到了一个内情,潞国不只是与晋国联合,覆灭了黎国,而且还野心勃勃,想要侵犯洛师。
潞国是北狄国家,是赤狄人之中最强大的一支,日前因着听说了周人年轻的天子平定淮夷的事情,自觉非常焦虑。淮夷胜在地形复杂,如此复杂的地利都被周人打破了,潞国便觉得,如果周天子继续强大下去,很可能把他们的潞国也覆灭。
黎子仪说:“潞国打算先下手为强,给天子难堪,以警示天子。”
姬林冷笑一声,说:“潞国还真是自不量力。潞国深处北端,在晋国以北,黎公子说潞国想要给寡人难堪,那这潞国如何跨过北面的国家,把手伸进中原呢?”
黎子仪似乎早就知道天子会有这么一问,拱手说:“潞国已经暗地里贿赂了天子的王室大夫,想要借助王室大夫的兵马,重创内讧洛师。”
姬林立刻眯起眼目,说:“王室大夫……是谁?”
黎子仪又开始咳嗽起来,他似乎不能说太多话,说话一长便开始咳嗽,咳嗽了一阵这才稳定下来,气息有些虚弱,白的几欲透明的面颊却因这剧烈的咳嗽而泛起微微的殷红,那姿容真是万千俊美,怪不得大司马武曼要对黎国公子一见钟情呢。
黎子仪轻笑一声,幽幽的说:“天子不防想想,这洛师之中,什么人争抢得最不可开交?”
日前周公黑肩的族人因着卿士一职落在了虢公忌父的头上,一直撺掇着周公黑肩去争抢,但因着姬林拿下了淮夷,周公的族人有些害怕,觉得天子手腕子太狠,不敢太抻头,全都平息了下来。
周公的族人不出头,却还有其他人出头,那便是尹氏和武氏了,今日尹氏烧了武氏的麦子,明日武氏割了尹氏的禾苗,因着一星半点的事情都能吵起来,演变成抄家伙的战争。
祁律一眯眼睛,说:“你是说……”
黎子仪微微一笑,说:“太傅冰雪聪明,您合该是猜到了,尹子年迈,无心与武氏争抢,而武氏的少宗主武曼……”
他说到这里,祁律分明看到黎子仪又笑了一下,绝对是笑了,唇角微微一勾,那笑容当真是让人不寒而栗,仿佛黎子仪瞬间从一只小白兔,变成了一头大野狼,还是吃人不吐骨头那种。
黎子仪继续说:“武氏的少宗主武曼,乃是天子的同门师弟,师出虢公,虽为人比较急躁,却胜在忠心耿耿,也未曾纵容武氏欺辱尹家,但凡见到,必然重罚,两位宗主都极力避战,为何还出现了如今这你死我活的局面?”
的确如此,祁律之前见过武曼责罚挑事的武家人,当时在尹子的寿宴上,两个武家人调戏“尹四小姐”,也就是黎国公子,武曼的姿态一点也没有纵容,而且还重重责罚了那两个人。
姬林眯着眼睛说:“你是说有人故意挑拨离间?”
黎子仪点头说:“正是,是潞国买通的细作,子仪得到消息,潞国用重金贿赂了细作,故意挑拨武氏和尹氏,想要借机扰乱王室,致使洛师之内大乱。”
祁律说:“这个细作是谁?”
黎子仪摇摇头,说:“子仪还未查清楚,这细作藏得很深,但子仪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细作应该是武氏门人,子仪藏身在尹子家中之时,已经清查过尹子的门人,并未发现任何细作,所以这个细作,应该藏在武家之中。”
黎子仪继续说:“子仪劝说尹子同意这门亲事,便是想要借助这门亲事,引出潞国细作。武氏与尹氏结亲之时,洛师难免会放松警惕,到时候潞国细作必然会利用结亲之便,将兵马送入洛师,天子只要静待,便可一网打尽,何乐不为?”
武氏和尹氏是洛师王室中两大派系,如果两大派系联姻,婚礼的排场必然不能小,到时候会有很多车队运送婚礼物资进入洛师,这可是潞国兵马混入洛师最好的办法,潞国的细作怎么可能错失大好良机?
黎子仪因着对武氏无从查起,所以故意刨了一个大坑,请这潞国细作自己跳进来。
尹子拱手说:“天子,罪臣确实想要将黎公子此事告知天子,但谁知这中间出了一些差错,因此……”
潞国想要重创洛师,这可是天大的事情,挑拨武氏和尹氏内讧从中牟利,的确是一个好法子,眼下武氏和尹氏已经打得不可开交,身为两门宗主的尹子和武曼如今根本罩不住两个大家族,总是有害群之马出来蹦跶。
如果在这个时候举办婚宴,潞国人必定会有动静,毕竟武氏和尹氏联姻,满朝文武都会赏脸参加,还是天子赐婚,如此一来天子也会参加。武家的婚宴可不比王宫,王宫戒备森严,武家的婚宴鱼龙混杂,婚宴之上还有武家的细作,一旦混入潞国兵马,洛师王室将会集体陷落,这可是一块大饼,潞国怎么可能不上钩呢?可以说黎子仪的法子的确是个好法子。
姬林沉吟了一番,说:“黎公子,你千里迢迢,帮助寡人识破狄人诡计,所图为何?”
黎子仪又在轻轻咳嗽,说:“子仪与黎国,都是大周的臣民,都是天子的臣民,理应为天子分忧,潞国企图扰我大周朝廷,当真令人愤毒,子仪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潞国嚣张下去呢?再者说了……我黎国与潞国有不共戴天之仇恨,还请天子发兵,讨伐狄人,助子仪复国!”
黎子仪是黎国的公子,他的父亲黎侯和兄长全都被潞国所杀,如今赤狄人还在黎国的都城之中耀武扬威,只不过黎国地处北疆,书信传到洛师来十分遥远,而且还有晋国从中阻梗,所以洛师王室根本未曾听说黎国被攻打的事情。
黎子仪想要报仇,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姬林说:“你今日之言,寡人会慎重考虑,祁太傅。”
祁律立刻拱手说:“律在。”
姬林说:“你立刻前去政事堂,秘密与周公虢公商议,调遣虎贲军前往黎国探查。”
姬林坐上这个王位的时日虽然不多,但如今已经学会了谨慎,黎子仪终究是一面之词,和尹子又沾亲带故,所以姬林打算探查一番再做计较,反正距离武氏与尹氏的婚宴还有一段时日。
姬林又说:“在消息回来之前,便劳烦黎公子在宫内小住几日了。”
姬林这个意思是要软禁黎子仪,如果黎子仪说的是真话,黎国是天子的封国,而潞国是赤狄人,天子必然会帮助黎公子复仇复国,如果黎子仪说的是假话……
黎子仪恭敬的说:“子仪字字肺腑,绝无半句虚言,天子诏令,子仪领命!”
祁律一刻也没有停歇,马不停蹄的来到政事堂,找上周公黑肩和虢公忌父,三个人到了偏僻的小殿商讨。
周公与虢公一听,均是沉下脸面。如果武氏和尹氏的激化是潞国挑拨,那么这个事情便大了。倘或黎子仪所言非虚,倒的确可以趁着大司马的婚宴,直接将潞国和那些细作一网打尽!
虢公忌父说:“太傅放心,忌父这便派出亲信去探查,虽前往黎国途路遥远,但这种大事儿,晋国想要完全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稍加打探,必然清晰。”
虢公忌父不再多言,立刻出了小殿去打探。
等虢公忌父离开,祁律便说:“周公以为,这武氏之中,有谁可能是潞国细作?”
周公黑肩摇摇头,说:“武氏盘根错节,关系庞大,倘或这么猜测的确很难知晓,此事暂且不要告知大司马,虽大司马忠心耿耿于天子,但大司马的性子,想必太傅已经了解一二,恐他说漏了嘴。”
祁律一时无言,倒不是因为武曼的性子如何,而是因着武曼的未来夫人,突然从一个美娇娘变成了身材高挑的男子,而这个男人还是黎国的公子,如果黎国复国,那么黎子仪便是新任黎侯……
祁律一想到这个就觉得头疼不已。
虢公忌父派出去的探子很快打探了消息回来,与此同时,周公黑肩也打探了一些消息回来,二人全都来到路寝宫回禀。
同时在路寝宫中的,还有太傅祁律,和黎国的公子黎子仪。
虢公忌父拱手说:“天子,黎公子所言不差,黎国已经覆灭,被潞国侵入国都,黎侯不幸过世,潞国还在四处抓捕黎国的幼公子。”
他说着,侧头看了一眼黎子仪。
黎子仪轻声咳嗽着,用宽大的袖袍掩着自己的口唇,眼睛微微眯起,掩饰着眼眸之中一闪而过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