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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随机抽红包哦!小可爱们快留言鸭!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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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笑而不语。

陶初见他不肯说,也就不再问了。

车里放着一首舒缓的音乐,陶初透过车窗上映照出的沈玉致的侧影。

此刻的他,眉眼舒展,神情淡淡,却偏偏……好像总有那么几分惬意。

他很少会流露出这样轻松的神情。

即便平日里,他在面对她时,温柔得就像是一汪春水,可她有时偷偷看他时,就会发现,他时常会放空地盯着某一处,眼神空洞洞的,仿佛他生来,就不会人的感情。

就连睡觉,他的眉头都是时常紧皱的。

总有可怕的噩梦纠缠着他,那或许是陶初根本无法想象的苦痛。

他不愿意告诉她,而她,也只能缄口不言。

但今天……他很不一样。

似乎,他是真的很开心。

指腹轻轻地描摹过车窗上映照出的他的侧影,陶初也忍不住弯了眉眼,笑得很开心。

“初初?”

沈玉致忽然听见她的笑声,就偏头看了她一眼。

“啊?”陶初回头看他时,仍是笑盈盈的。

“你很开心吗?”他注意着挡风玻璃外的路况,并没有再看她。

陶初嘿嘿地笑了两声,“嗯!”

“你开心,我就会特别开心!”

她忽然又添了一句。

这句话说出来,沈玉致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又收紧了一些,他偏头来看她时,正好撞见她正望着他笑的模样。

她的那双眼睛,漆黑,又明亮。

犹如千里河畔铺散的灯影,她的眼里仿佛盛着永夜的黑,又好像有万千灯影的光。

而此刻,她的那双眼睛里也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他。

一如六千年前,人间江南初遇时,那个撑着油纸伞,站在细雨绵绵的杨柳河畔,踮起脚尖,奋力地将纸伞遮在他的身上,替他挡去一身风雨的同时,却让自己淋湿了半边肩膀。

那时,她也还是这样冲着他笑。

傻傻的,却如同一把极尽温柔的刀,一点点地刺进他的心里,却不曾涌现半分疼痛。

七情六欲,凡尘一会。

这些并非是一个神明该贪恋的。

当时当日,他本也是这样以为。

彼时年少的他,自以为从没将一个凡人姑娘放在心上。

可那,终究只是他的以为罢了。

长极渊下整整六千年的岁月,即便一直被冰刺刺穿腹部,即便数千年来,伤口从未愈合,即便那寒潭的水已经被他的鲜血彻底染红,即便那水寒凉彻骨,他都未曾折断脊骨,俯身认错,更不曾为此掉过一滴眼泪。

他生来,就是骄傲的。

此生无人,能真正折断他的脊骨,令他低声认错。

当年清风朗月般的小殿下,在刺骨冰冷的寒潭里,渐渐蜕变成长。

这是一个注定痛苦千万倍的过程,他千年饮恨,恨不能毁天灭地,断了这天下的生路,也想彻底摧毁他那位父君此生所有在乎的东西。

可,每每想起那个姑娘时,他满眼的狠戾怨恨退却,总会红了眼眶,甚至……还会泛起些许泪花。

不可以。

他曾经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

这个尘世,终究还有她的存在。

当车停稳后,陶初下了车,跟着沈玉致走出停车场,来到那个看起来古朴又气派的大门前时,她眨巴着眼睛,偏头看向沈玉致,“阿致……要不,我们别进去了吧?”

这是一座大庄园。

陶初在车驶进那个停车场的时候,就想起来,这个地方是干什么的了。

临城是千古帝王之城。

而这座庄园,据说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了。

本来是一个家族的私宅家产,但因家族落败,难以维持生计,就把这个庄园买给了临城的一个大富豪。

那个大富豪是搞房地产的大老板,接手了这个大庄园后,也没有充作私用,而是把这里打造成一个吃饭的地方。

而一般人是绝对吃不起这里的东西的,这里也打着“皇家私人膳食”的名号,吸引的都是一些特别有钱,又很爱面子的客人。

而这里也并非是天天开业,一周一开,客流限定在十个至二十个人。

陶初知道沈玉致有钱,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在这里吃饭,每一口都像是在往嘴里喂钱似的。

“家里买了好多菜的,你不是不喜欢在外面吃吗?”她拉了拉他的衣袖。

沈玉致轻抬下颚,目光停在大门之上的斑斓斗拱间的牌匾,他弯起唇角,神情很柔和,“初初,这是你的新家。”

???

陶初有点没反应过来。

但当她跟随他的视线,看向大门上的牌匾时,那上面烫金的偌大的“陶园”两个字差点闪了她的眼睛。

她目瞪口呆,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你……”她吞了一口唾沫,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话,“是我想的那样吗?”

沈玉致看着她可爱的反应,他的眼眉顿时又染上缕缕春风点染过的柔色,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我送你的新年礼物,喜欢吗初初?”

???

陶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还真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你买它干什么呀?”她有点急了,“这得多贵啊!”

天啊……这么大一个庄园,得要多少钱???

陶初觉得自己的脑袋都要装不下脑海里那飙升的好多个零了。

“你不喜欢吗?”他的眼里流露出些许的失落之色,又适时地添上几抹委屈。

一见他这副模样,陶初怎么可能说得出“不喜欢”这三个字?

她憋了一会儿,挠了挠脑袋,有点焦急,“不是,我没说我不喜欢,我只是觉得太贵了,而且我有住的地方,我根本不用你再买房子,何况还是这么大一个庄园……”

陶初又瞅了一眼牌匾上的“陶园”两个字,脑袋里顿时又是一堆金子银子掉进别人口袋里的声音。

这这这也太吓人了……

“阿致,你说你来这里,就带了那么一点……诶好像也不是一点,”

她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唉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是照这个速度花钱,迟早会坐吃山空的你知道吗?”

本来陶初还觉得他之前堆在客厅里的那一堆金银挺多的。

但一看他是这么一个花钱法,再多都不够他挥霍了。

似乎是细细思索了一下“坐吃山空”这四个字,沈玉致再抬眼看向陶初时,神情显得很认真,“不会的,初初。”

“我还有很多。”他说。

陶初眉心跳了跳,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什,什么意思啊?”

“长极渊下,还有很多。”

他的语气很平静。

“很多……是多少啊?”陶初望着他。

沈玉致皱了皱眉,干脆一伸手,一道淡金色的光幕凭空出现,另一方天地就通过光幕,展现在陶初的眼前。

那是长极渊。

光幕里映射出的一座座金山银山,奇珍异宝,除了寒潭,几乎整个长极渊,都堆着那些亮闪闪的东西。

那些都是沈玉致曾经一点点收集起来的,有的则是凡人供奉的,或是其他神仙在他每年生辰时,送他的礼物。

他很喜欢收集亮闪闪的东西,在早些年,他还是九天之境的那位小殿下时,这是所有神仙都知道的事情。

本来这些东西全被他收在虚空之界里,但后来被困长极渊,他整日面对的,是一座寒冰铸成的深邃冰渊。

为了填满这样空荡又冰冷的深渊,他把自己收集的那些所有的,亮闪闪的东西全都从虚空之界里拿了出来,堆在了长极渊下。

“……”

陶初被眼前的那数不尽的亮闪闪的东西晃了眼睛。

她吓得打了一个嗝。

然后再看向沈玉致时,那双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那么多,怕是他花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吧!!

“其实还有一些,在另一个地方。”

沈玉致提起这件事,眼底又流露出几分羞涩的神情,他像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如果你喜欢,我都可以给你。”

陶初发誓,她已经无法想象他说的“一些”,如果摆在她眼前,那又会是怎样的盛况?

她连忙摇头,“不了不了。”

“初初。”

沈玉致忽然唤她的名字,又牵起她的手。

在陶初抬眼对上他的目光时,他对她笑起来,那双眼睛仿佛是朦胧的雾色间,唯一窥见天光的水色,“这是你,和我的家。”

这是你,和我的家。

这样一句话悠长地回荡在陶初的耳畔。

彼时,有凛冽的风拂过她的耳畔,可她满心满眼,却只剩下他指间的温热。

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

在忽然而至的纷飞雪色间,她定定地望着他的那张面庞。

心里忽然的酸涩来得很没道理,更容不得她反应。

她并不知道,这是深刻在她灵魂深处,纵然是忘却前尘一切事情,都无法磨灭的执拗。

因为六千年前,曾有一个姑娘。

在那座凡人为九天之境的太子殿下所塑的金身前,在缭绕的香火烟尘前,有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姑娘伏跪在蒲团上,对着她所仰慕憧憬的那位神明,虔诚许愿。

“大人,我想有一个自己的家。”她曾这样说。

后来,在那段属于他和她的逃亡岁月里,形容枯槁的她被他抱在怀里,气息渐缓,眼帘微垂。

她哽咽地唤他,“大人……”

她说,“我……好想有一个,属于你,和我的家。”

那个小姑娘,不会认字,不知天下事,在那座靠水的小城里,作为一个小乞丐,艰难却又乐观地生活着。

而她所求所念,从来都只是……想要一个家。

那是多么渺小又不起眼的愿望,甚至,还有点可笑。

可她却是他眼里的芸芸众生中,最赤诚的那一个。

曾经她想要的那个家,唯有她自己。

后来她想要的那个家,又添了一个他。

爱上一个神明,究竟是福是祸?

曾经的那个小姑娘,从不会考虑福祸。

她的义无反顾,赋予了他独自面对那六千年艰难岁月的勇气。

眼眶微湿的瞬间,沈玉致仰起头,看着漫天雪花坠落的那片天空,他似乎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是这一瞬,所有的话语停在喉间,又被无声淹没。

时隔数千年的今天。

他终于,给了她一个家。

这是她数千年前的愿望。

也是他数千年难解的心结。

作者有话要说:阿致:爱她,就给她买大房子,很大很大的那种。

初初:目瞪狗呆

今天更了四千多……对8起,今天我精神状态还是有点不好,身体还是不太舒服,等我明天……努力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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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之夜

沉重的木门在一声绵长的“吱呀”声中忽然打开。

陶初抬眼望去,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

“初初,进去吧。”

沈玉致的指腹轻轻抚过她脸上的泪痕,然后又重新牵起她的手。

陶初被动地跟着沈玉致的脚步,走上石阶,踏入大门。

这是一个绝对古典的庄园。

这里所有的一切明显都是几百年前的建筑风格,古典优雅,且极富诗意。

回廊宛转,周遭树影竹林,一片清幽。

亭台楼阁,小桥流水。

这里有着最清幽温柔的风景。

园内还有一汪湖水,因为寒冷,此刻湖面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偶尔可见冰下有鱼儿游过。

这里的假山顽石,看似毫无章法,却又恰到好处的分布着。

此时明明是冬天,可花园里却仍然盛开着一簇簇各色的花朵,还有仿佛是画上几笔勾勒出shén • yùn所在的金蝶,翩翩飞舞时,散落下淡金色的流光。

陶初的目光停在那一棵棵辛夷树上,一朵又一朵的辛夷花就盛开在枝桠间,或粉或白,点缀其间,美得惊人。

此刻,这里的花草树木,仿佛都抛却了四季轮转的自然法则,肆意地盛开在她眼前,俨然是一道神秘绮丽的风景。

“好看吗?”

彼时,她身旁的人嗓音轻缓。

陶初后知后觉地偏头看向他时,轻轻地“嗯”了一声。

这个庄园内,分布着多个dú • lì的院子。

踏着鹅卵石铺就的小径,穿过一片幽静的竹林,陶初被沈玉致带进了主院时,她忙得这儿瞧瞧,那儿看看,新奇无比。

在后院凉亭边,陶初趴在回廊的栏杆上,撑着下巴,望着那个只留荷花残梗的荷塘,她甚至可以在脑海里想象出来,夏天这里的荷花盛开时,究竟会是怎样的景象。

但事实上,她根本不用等到夏天。

因为在她刚刚脑补完的下一秒,站在她身旁,一直注意着她的沈玉致一抬手,一道淡金色的流光飞出,铺散落下的瞬间,那满塘的残梗忽然焕发生机。

就在陶初的眼前,那满塘的荷花顷刻盛放。

片片纷飞的雪花落下,消融在泛着淡金色光芒的荷花花瓣间。

两个季节的事物,在此刻,竟然就这样同时出现在她的眼前,形成一种绝对神奇的景色。

有谁……能在纷飞的雪色间,还能欣赏到这样一池盛开的荷花呢?

陶初并不知道。

这种能够超脱四季之外的术法,绝非是修为一般的神仙可以做到的。

“阿致你也太厉害了吧?”

陶初趴在栏杆上,偏头看向他时,那双眼睛里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之色。

少年眼帘微垂,瞥见她那双漆黑的眼瞳里透出的光亮,他的喉结忽然动了一下,然后伏低身子,在面前这个女孩儿的目光注视下,他轻柔的吻落在她的额头。

如蜻蜓点水,一触即离。

陶初眨了眨眼睛,像是才刚刚反应过来似的,脸颊已经开始发烫,她有点无措地抿了一下嘴唇,慌忙躲避开他的视线,胸腔里的那颗心又开始跳动得毫无章法。

她垂下眼帘,努力转移话题,“我,我们真的要住在这里吗?寒假结束后,我要上学的,这里,这里也没有公交路线……很麻烦的。”

“我送你。”

他简短地回答。

“啊?”

陶初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以后每一天,我都送你。”他耐心地解释。

陶初被他的这句话给弄得顿时又红了脸。

她支支吾吾磨蹭了半晌,才小声地说,“那,那要是你刚好有别的事呢?”

沈玉致闻言,皱了皱眉。

似乎是思索了一下,他又抬眼看向她,“你不用担心这些。”

“嗯?”陶初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沈玉致弯了弯唇角,向她伸出右手,“跟我走。”

陶初乖乖地把手递出去给他牵。

穿过长廊,走过月洞门,陶初跟着沈玉致,走到了后山的一片辛夷花林里。

香风花雾间,连空气都要湿润许多。

再往里走,是细水河畔。

陶初亲眼看见一只梅花鹿低着颈子,正在河畔饮水。

彼时,她身旁的少年轻轻抬手,一阵微风吹拂,拂过周遭的婆娑花影,瓣瓣零落的花瓣缭绕纷飞,片片落下。

下一刻,陶初就看见一只毛色银白的小毛团从西边的花影深处蹿了出来。

“殿下,阿零拜见殿下。”小毛团眨了眨碧蓝的眼。

夭寿啦……她又听见小动物开口说人话啦!

见过童安之后,陶初这回……也没能镇定多少。

在陶初细细打量眼前这只小动物的同时,沈玉致已经抬手,淡金色的光芒飞出,将那只小毛团包裹起来。

渐渐的,小毛团的身影就被淹没不见。

但随着淡金色的光芒盛大起来,陶初就见刚刚被金光包裹的那只小毛团,竟然渐渐凝成了一个人的身形。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的模样。

她生着一双凤眼,眼尾微挑,满是风情,一张古典的鹅蛋脸生得极好,霞明玉映,明艳动人。

此刻她穿着一件银白色的纱质交领度花裙,犹如九天之上缓带轻飘的仙娥。

真,真漂亮啊。

陶初由衷的在心里发出一声感叹。

美人似乎尤为惊讶自己能幻化成人的模样,她低眼看了自己那一双纤纤玉手看了好几眼,眼角眉梢忽然流露出几抹惊喜的神色,她屈膝跪地,俯身对着沈玉致磕了一个头,“阿零,谢殿下。”

“以后,你负责照管这里。”

就在陶初愣愣地望着眼前的美人发呆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沈玉致开了口。

那位自称“阿零”的美人低眉,神情十分恭敬,“阿零遵命。”

似乎是惦记着刚刚陶初说过的上学的路程远近问题,沈玉致又道,“尽快学会开车。”

阿零似乎是愣了一下,然后才轻轻颔首,“是,殿下。”

前一刻对着阿零冷若冰霜,下一瞬看向陶初时,他眼底的浮冰碎雪转眼笑容成春水柔波,“初初,我不在的时候,就让阿零送你。”

陶初懵逼。

她看了看站起身的美人阿零,又看了看沈玉致,干笑了一声,“这……是不是有点太麻烦了?”

“夫人,不麻烦。”

阿零对着陶初福了福身,“阿零以后会尽心照顾夫人。”

陶初冲她笑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点什么。

她有点不太自在。

从辛夷花林走出来的路上,陶初看见了好多小动物。

比如梅花鹿,比如她根本叫不出来名字的颜色艳丽的鸟,再有松鼠啊,猫鼬啊,兔子啊……各种各样毛茸茸的动物。

陶初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沈玉致问过她的话。

“你喜欢花吗?”

“喜欢啊。”

“你喜欢动物?”

“也不是什么都喜欢啦,我喜欢毛茸茸的,可爱的动物……”

……所以,他问的那些话,原来是这个意思?

陶初本来以为,今天他们是要回到城区的小公寓里去的。

毕竟今夜是除夕,她准备的所有过年的东西,都在那边。

但当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她被沈玉致牵着手,带回主院的时候,这里已经点上了灯。

隔着灯笼的薄纱,灯光照***时,总是多了那么几分柔和。

就连荷塘边,都有一路灯影摇曳闪烁,映照在池水里,点染在荷花间。

美人阿零守在台阶边,一见沈玉致和陶初踏进院子里来,她便迎上来,恭敬地低首,“殿下,夫人,晚宴已备好。”

陶初愣了一下,抬头去看沈玉致,“阿致我们今天……不回去了吗?”

沈玉致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所有的东西,阿零都已经搬过来了,初初,你以后要回的家,是这里。”

你以后要回的家,是这里。

陶初被他这样的一句话,弄得心神稍乱。

屋子里摆着一张乌木圆桌,上面摆满了珍馐美食。

都是陶初连见都没有见过的菜。

“阿零姐姐,这些都是你做的吗?”陶初坐在桌前,一手撑着下巴,望着站在旁边的阿零。

阿零垂眼,微微一笑,“数百年没有做过这些了,若做得不好,还望夫人见谅。”

“不会不会,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啊。”

陶初说着,伸手就去拿摆在旁边的筷子。

柔滑细腻且凉沁的触感,她一个不妨,筷子就掉在地上,应声而断。

陶初低头看着碎在地上的筷子,有点傻眼了。

“这……是什么做的?”她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阿零没有弯腰,只是掐诀施了个法术,断在地上的筷子就已经消失无痕了。

她笑得温婉,“回夫人,是青玉。”

陶初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抬眼看向坐在对面,正握着一只酒盏,眉眼间神色极淡的沈玉致。

“阿致……吃个饭,不用这么奢侈吧?”

陶初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珠。

“初初不喜欢?”沈玉致终于放下了手里的青玉酒杯,抬眼看向她。

“……也没有。”

陶初又不是傻子。

这么贵的东西她能不喜欢?

她只是怕自己再给摔了……

阿零适时递上一双玉筷,“园子里的碗筷,就是如此,夫人请用。”

一见阿零对她笑得那么好看,陶初就接了过来,并且下意识地握得紧了一些。

尝了一块樱桃肉,陶初眯着眼睛,对阿零竖起大拇指,一边吃一边说,“阿零姐姐,你做得好好吃哦!”

这简直要比她自己做的那几道菜要好吃无数倍啊!

陶初往嘴里又塞了一块肉。

阿零此刻唇畔笑意更深,“夫人喜欢便好。”

沈玉致是不用吃凡人的食物的,再加上他对旁人做的更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于是此刻,他坐在陶初的对面,只是一杯,又一杯地饮酒。

那是来自九天之境的风露浓。

是他那位父君……曾经最爱的佳酿。

遥想当年,他也曾与父君在天河边对饮,畅谈。

那时的他与父君,还未曾背道而驰,那时的他与父君……也曾是一对极为亲近的父子。

可那一切,都结束在六千年前的无烬城。

什么父慈子孝,全都成了旁人的笑柄。

又是一杯酒饮下喉头,灼烧的感觉晕散开来,他微眯着双眼,神情变换莫测。

“阿零姐姐,你也坐下吧!”坐在沈玉致对面的陶初伸出手,去拉阿零的衣袖。

阿零怔了一下,然后摇头,“夫人,这不合规矩。”

“什么叫不合规矩呀,现在又不是古代,哪里来的那么多规矩?”

陶初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晃了晃。

“这……”阿零将目光移到陶初对面的沈玉致身上。

“阿致,让阿零姐姐坐下一起吃,好不好?”陶初看向沈玉致。

沈玉致看了一眼站在陶初身旁的阿零,轻抬下颚,“坐下吧。”

“以后她要你如何,你听着就是,不必问我。”

他举着那只青玉杯,眼神有些迷离。

“是,阿零谨记。”

阿零微微弯腰回了一句,然后在陶初身边的木凳上坐了下来。

“诶只有我们三个人……好像还是有点冷清哦?”陶初吃了一块沈玉致喝酒的间隙抽空夹给她的肉,然后又看向阿零,“阿零姐姐,你还有什么兄弟姐妹或者朋友吗?要是他们也是孤孤单单的过年的话,不如叫来一起呀?”

兄弟姐妹?

朋友?

阿零蹙着细眉,似乎是思索了片刻,然后抬眼看向陶初,“夫人您……确定吗?”

“我确定啊。”陶初咬着筷子,眨巴着眼睛。

阿零还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沈玉致,见他眉眼淡淡,似乎没有什么反应,而她又想起他刚刚的嘱咐,便轻轻点头应了一声,“……好。”

然后她就从腰间拿出一个玉质的小哨子,可她吹起来却没有声音,陶初只能看见在阿零吹哨子的时候,哨子周身散发出的紫色光芒。

大概过了有十几分钟的时间,陶初刚咬了一块肉,听见点门外的动静,她不经意地一抬眼,就看见了门外那一群歪着脑袋,正瞧着屋里看的毛茸茸的小动物。

陶初嘴里刚咬了一下的肉就那么掉进了碗里。

“你们不用怕,殿下允你们进来。”阿零站起来,适时地说。

然后陶初就看见那群小动物一个个走进来。

每一个走进来的小动物的嘴里,或者爪子上,都有一朵辛夷花,他们一个个走到陶初的面前,排着队,仰着脑袋,把自己的那朵辛夷花放到了陶初的手里。

“谢,谢谢……”

陶初反应过来,他们好像是在送她礼物诶。

有一只小松鼠把爪子里的辛夷花递给陶初的时候,还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手背,或是瞥见了沈玉致忽而投过来微暗的目光,小松鼠吓得瑟缩了一下,连忙溜到旁边去了。

!!!

QAQ救命!!

这也太可爱了吧!!

陶初完全被这群小动物的萌萌光波击中了。

阿零已经去忙着替这些刚来的客人们准备另两桌美食了。

陶初回头瞥见他们一个个的,有的规规矩矩地蹲在凳子上,有的则坐在桌子上,看起来竟然还非常的懂礼貌。

“真可爱……”陶初就差星星眼了。

这真的,是一个特殊的除夕啊。

“阿致,你少喝一点啊。”

陶初回头时,正撞见沈玉致虚虚的闭着眼,又将一杯酒一饮而尽,她就出声说了一句。

少年睁开双眼,那双春茶般的眼瞳望向她时,他唇畔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轻轻的,又缓缓的,唤她,“初初……”

他说,“我很开心……”

可陶初看他,却完全不是一副开心的模样。

“我可以喝一点吗?”

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试探着问他。

沈玉致弯了弯唇,向她递上了自己的酒杯。

陶初放下筷子,伸手去接过来。

她先试探着抿了一小口,然后她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好像……是甜的?

可当她一杯喝下去,喉头却开始灼烧,辣得厉害。

陶初被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吸了吸鼻子,“这是什么酒啊……好奇怪。”

沈玉致一手撑着下巴,就那么望着眼前这个女孩儿因为饮酒而微微泛红的脸颊,那双仿佛盛着星子的眼睛里,光影明灭。

“初初,这是父君,最喜欢的酒。”

他说话的语速极缓,语气缥缈,醉意在他眼尾晕染开一片桃花色,冷白如瓷的肌肤已经泛着浅淡的粉色。

什么是人间春色?

眼前这个少年,就是此间,最令人惊艳的那一抹春色。

彼时,阿零已经把另两桌的酒菜都已经备好,那些小动物叽叽喳喳的,分明说着各自的语言,却都能够听得明白,交流自如。

阿零在那边照管他们。

于是这边就只剩下陶初和沈玉致相对而坐了。

周遭是小动物们发出的各种声音,带着杯盏碗筷碰撞的声音。

这对于陶初来讲,是久违的热闹。

她喜欢这样的热闹。

总好过,她一个人在家,把电视开到最大声时,那样的故作热闹。

真好啊……这就是过年。

“也是你喜欢的酒吗?”

神仙的酒对于凡人而言,只是那么一小杯,就已经让陶初有些恍惚发晕了。

“我喜欢的?”沈玉致闻言,似是喃喃自语,“我喜欢吗?”

后来,陶初又听见他说,“初初,你说今天,是家人团聚的日子……”

“嗯……”

陶初半睁着眼睛望着他,几乎快要看不清他的模样,但她又固执地想要睁大双眼,看清他的模样,也想听清他说的话。

“可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像是在问陶初,又像是在问自己。

一杯又一杯的风露浓饮下,模糊之间,他仿佛再一次窥见了那个雾色缭绕,殿宇琼楼的九天之境。

而父君的身影在浓雾间若隐若现。

牵连着许多记忆,顷刻涌现。

眼眶微红的瞬间,他耳畔仿佛传来父君那一声慈和的轻唤:“阿致……”

父君?

父君……

我恨你。

此生,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作者有话要说:问:和毛茸茸的小动物们一起过年是怎样一种体验?

某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初初答:谢邀。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年,小动物们可可爱爱!话不多说!就是想撸秃它们的毛!!

大家晚安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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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火盛放

在回廊的栏杆边,陶初趴在那儿,迎着凛冽的夜风,她好像终于清醒了一些。

她用手垫着下巴,看向坐在她身旁的那个少年时,她脸颊上两团红晕仍未消减,看起来的确有几分醉意。

下午的时候,他就已经换了一件宽袖衣袍。

似是锦缎般的白袍外罩一件银纹素纱袍,在月色灯影之间,散发出莹润的光泽。

此刻,他垂着眼,纤长的睫毛遮掩住了他此刻所有的神色,或许是因为喝酒喝得太多,这会儿他的面庞也带着几分红晕,靠在栏杆上时,整个人都显得很慵懒。

陶初伸手拽了拽他的衣袖,触感凉丝丝的。

少年的目光定在她那只拽着他衣袖的手上,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忽然轻轻地笑起来,眉眼弯似天上月,眼里的光,却比星辰更耀眼。

“初初。”他忽然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嗯?”陶初的下巴仍然枕在自己的手背上,听见他的声音,就应了一声。

“如果,你非常,非常地恨一个人……”

他偏头,看向她,那双眼睛里流露出几丝迷茫,“你怨他,恨他,甚至想要报复他……可你却找不到他,要怎么办?”

“有那么恨吗?”陶初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地问他。

“是啊。”

他靠在栏杆上,闭上了眼睛。

陶初望着那一池潋滟水光中的朵朵荷花,似乎是认认真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她有些泄气,“我也不知道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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