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日常五
久违的称呼让傅辞洲十分受用,他半推半就,陪着这帮人吃了顿饭。
钟妍一改之前态度,同祝余说话和善亲切,傅延霆脸色也有好转,一顿饭下来气氛还算和谐。
饭后傅辞洲带祝余离开,奶奶训了几句,到底也没强留。
“你不用这样,”祝余觉得傅辞洲有些过度敏感,“我真的没事。”
“嗯嗯嗯,”傅辞洲极度敷衍,“没事没事。”
祝余笑着拍他一把:“少爷?”
傅辞洲目光一转,停在祝余脸上。
他的脚步顿了顿,抬手掐住祝余的脸。
瓷白干净的脸被掐得变形,祝余眉梢一挑:“嗯?”
“为什么叫我少爷?”傅辞洲问。
祝余把对方的手打开:“你不就是个少爷吗?”
从小到大,傅辞洲在祝余眼里那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什么有什么还臭嘚瑟,不是少爷是什么?
“除了你也没人叫我少爷,”傅辞洲说。
祝余玩了个心眼:“那除了我,别人叫你什么?”
他们分开的七年里,有没有人也曾在傅辞洲的身边?有没有人也给他起了别的绰号,同自己一样玩闹似的叫着?
“叫哥哥,”傅辞洲捏着嗓子,阴阳怪气道,“叫好哥哥,叫情哥哥。”
祝余又笑了,边笑还边打。
“八百年了,”傅辞洲扣住祝余手腕,“现在才开始担心?”
祝余象征性地挣了几下,没挣开:“那不是信任你吗?”
“你是吃定我吧,”傅辞洲没好气道,“祝小鱼,你就觉得我不会找别人。”
“没有没有,”祝余拉住傅辞洲的手揣进兜里,“是你吃定我,我什么都不敢。”
在祝余的这二十多年里,除了被傅辞洲喜欢,他好像都说不出什么特别幸运的事情。
他总是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却被傅辞洲闷着头往前拉。
走过坎坷,也淌过泥泞。
像是提前把所有的困难都经历了一遍,以后就会一路顺风。
他什么都不敢,什么都会怕。
但是最不怕傅辞洲会离开。
祝余扣紧傅辞洲的五指,心口满胀。
“好哥哥,”他油腔滑调喊了一声,“你以后可不能找别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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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年里吃过饭,钟妍对祝余的态度好转了许多。
她背着傅辞洲偷偷加了微信,时不时就会在网上唠叨一句。
这种状态持续了几个月,直到六月的初夏,祝余的对话框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新的群组。
群里有四个人,傅延霆赫然就在其中。
钟妍是第一个发消息的人,问傅辞洲这个月什么时候回一趟南淮。
祝余当时正在值班,捧着手术通知书在走廊里站了许久。
老家那边的乱七八糟近百人的大群祝钦把他拉进去过,但是祝余一人都不想认识,转手就给屏蔽了。
一般来说,有大群,还会有小群。
小的时候智能手机没那么普及,长大了他的身边就剩下祝钦一人。
他也用不上建个群组。
可是现在有了一个,四个人的微信群组,打头的名称被改成了“一家人”。
三个字的两边还带着红色的爱心,就想当年傅辞洲在草稿纸上悄咪咪涂给祝余的那个。
祝余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复杂,但很快就收拾好情绪去病房工作。
等到介绍完接下来的手术流程,在打开群组的时候,已经有一堆未读信息。
对话基本都是钟妍和傅辞洲在说,祝余往上翻了许久,才看到傅延霆发出来的一条信息。
【一起来吧。】
这个“一起”到底是怎么样的一起,祝余心里也有数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这大概已经是他们最大的让步。
算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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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底,一直说要回南淮的傅辞洲一点动静都没有,祝余早就留好假期,等一个通知等了大半个月。
终于,在某天傍晚,傅辞洲意外出现在医院外,把下班回家的祝余看得一愣。
“惊不惊喜?”傅辞洲身上还带着空调的凉气,把祝余一把抱住。
像是大马路上突然迎面扑过来一条大金毛,祝余发了两秒的呆,赶紧把人推开。
大马路上的,也真敢。
“想死我了,”傅辞洲揉了一把祝余的发,“走吧,先去我那儿。”
傅辞洲几个小时前放下的飞机,往家里放了个行李就赶着来接祝余。
他回来的匆忙,祝余本来想两人在外面凑合一顿,但是傅辞洲执意把他往家领,路上还半遮半掩神神秘秘:“家里有人…”
祝余没敢猜那人是谁,但是心里却有个数。
片刻后到了地方,家里的人还真是他想的那一位。
钟妍做了一桌子的菜,提前给两人开了门。
“我妈怕你不想跟我回去,特地过来的。”傅辞洲在他耳边悄悄说道。
祝余多少有些受宠若惊:“我不是已经答应了吗?”
“谁知道呢,”傅辞洲一耸肩膀,“心里有愧吧。”
隔天一大早,三人从元洲出发。
将近半天的时间到达南淮,下车时刚好赶上饭点。
群里有了新的消息,傅延霆拍了张餐桌上丰盛的午饭,问他们什么时候回来。
“你看你爸是不是缺心眼,四个人哪能吃了这么多的菜?”钟妍。坐在前排边发信息边数落着,“回头你俩小崽子吃完走了,剩下我们两个天天在家吃剩菜。”
傅辞洲和傅辞洲祝余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好笑。
“难得回家一次看,把他激动的。”傅辞洲看向窗外,车子已经过了闸机门槛。
“这不就回来了。”
还是同样的地方,即便过去几年,好像也未曾有什么改变。
铁艺围栏上的蔷薇似乎茂密了许多,绿色的藤蔓缠绕,把大门上的拱形都给覆盖上了。
祝余在门口下了车,抬头去看。那层层叠起的叶片。
七年前的正午,他好像也是站在这个地方,站在这个台阶前,没有迈进去。
“好久没回家了。”傅辞洲。在他耳边轻声念叨了一句。
祝余转过身,想起当年傅辞洲。跌跌撞撞跑过铺着鹅卵石的小路,最后无力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祝余突然发觉,记忆是有重量的。
那些过去发生的事情,都还依旧刻在他的脑海中。
傅辞洲为他挡下的风雨,还有付出的血泪。
当年自己的转身离开,无疑是捅他最重的一刀。
“咯吱”一声,傅辞洲推开铁艺大门,钟妍先祝余走了两步,然后回头看他。
“怎么不进来?”她说话似乎没什么底气。
祝余垂下眸子,抬脚踩上了矮矮的台阶:“来了。”
七年前的血渍虽然无法抹掉,但是程度会将其覆盖。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无视,只有傅辞洲愿意把灰尘扫开,打破那些表面和谐,慢慢治愈陈旧的伤疤。
或许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些东西。
当初他无法涉足的地方,现在也光明正大走了进来。
祝余知道,这是傅辞洲的功劳。
门檐下的双开防盗门从里面打开,傅延霆站在玄关,对走在最前面的钟妍抱怨了一句:“菜都凉了。”
“爸。”傅辞洲喊了他一声。
“叔叔。”祝余也跟着喊。
“菜凉了再热热,”钟妍跨过门槛,摘了自己肩上的挎包,“我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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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午饭吃得还算和谐,期间大多是钟妍和傅辞洲母子两人互相对呛。
傅延霆虽然没说几句,但是表情明显和缓许多,甚至还破天荒地对祝余说了句“多吃点”。
祝余为此多吃了半碗饭,摸着自己肚子和傅辞洲上了二楼。
卧室里没什么东西,傅辞洲。太久没有住在这里,乍一看过去,像一间空荡荡的样板房。
“东西都搬到元洲了,这儿就一张床,”傅辞洲往床边一坐,把祝余拉来自己身前抱住,“小鱼,今天谢谢你。”
祝余低下头,把手指插/进傅辞洲的发里:“道什么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