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K2（五）

“怎么了？”

坐在副驾驶的中年男人侧头过。

“一副哭丧脸,谁惹你生气了？”

“你以为不说我就不知道？人呢，最傻就是和自己生气。不能打不能骂，没法消气还憋的慌,这不是自找罪受吗？”

“你还年轻，又没做下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有什么坎不能过？真没必要和自己置气。不像我，自己和自己生了一辈子闷气,后悔了一辈子,最后还是一事无成。”

“嗯？你问我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

“活着是没意思。所以我不是活着,我是在赎罪,等罪赎完了，我就可以走了。”副驾驶上的男人敲了敲车窗，“到了，就在这把我放下吧。”

“你？”

“你还得继续往前走。”

离开车子的男人最后挥了挥手，身影消失在黑色的阴影中。

……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一座8000米山峰,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是史上难度最高的一座山峰，和上次一样的是，这次我依旧不是来登山。

当我抵达营地的时候，今年夏天第一批登顶K2的人已经诞生了。

穿着各色冲锋衣的男男女女从各自小队的帐篷里走出来，无论认识不认识,都先给一个激动的拥抱，就连当地的高山协作脸上也露出里笑容。

老王给我说明情况。

“刚才美加联合登山队的队长收到无线电消息，有人成功登顶了。本来今天山顶情况不好,昨天从大本营出发的人，八个有六个都半途放弃，剩下的两个一直没有消息,大家都以为这次肯定要失败，现在来了一个反转，他们都高兴坏了。这是一个好兆头。”

老王说，登顶成功的人，撤回大本营后要挨个和营地里的其他登山者握手，大家都想沾沾喜气。毕竟，这世上不是谁都能登顶K2，这不仅需要足够强大的实力，还需要足够好的运气。

登顶K2。

我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这句话的含义，直到咀嚼了多遍后，才有了实感。

这座曾经将何山吞噬的魔鬼山峰，竟然真的有人攀登上了它的顶峰，海拔八千七百米，在那里呼吸几乎能触碰到宇宙的空气，该是多大的幸运！

一时之间，心里不知道是艳羡还是嫉妒。

又过了一会，我才反应过来。韩峥不在大本营，那么他肯定就在昨天出发登顶的八人队伍之中。今天登顶的幸运儿，他会是其中之一吗？

想到自己日常生活中亲密相处的人此刻正站在我三千多米的头顶，在乔戈里峰的巨人之巅俯视着整个喀拉昆仑山脉，我心里的艳羡一时全部化成了嫉妒。不嫉妒是不可能的，即便是韩峥，也会让人嫉妒得牙痒想要上去揍两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