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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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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厢房寂静无声。

观想法停止后,灵源中散发的灵气无人汲取,雾气漫了满床。

绛月予在床上坐起,挥了挥衣袖,将灵源收进储物法器。

发髻上凤尾昆鱼感受到颠簸,呢喃着轻嚷了一句:“仙女你头发好香哦。”然后就没声了。刚才那句似乎是梦话。

绛月予本打算盘膝入定,却隐约捕捉到了外面传来的细细哭声。

她起身下床。

游梦仙裙的裙琚流泻而下,没有被压折出一丝褶皱。

绛月予走出法阵,推门而出。

没有法阵隔绝,各种声音顿时变得清晰响亮。

除了那凄哀的哭声外,风吹过屋檐的呜呜声,树叶摇晃的簌簌声,以及落雪的细碎声响都刹那灌入耳中。

——下雪了。

天际浩亮的明月高悬,细碎的雪花被夜风卷着往下飘。

雪花很小,更像是雪粒,飘落到走廊的木栏杆上,转瞬间融化成水滴。

绛月予仰头静静地赏了一会雪,然后才迈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循着哭声,向二楼走廊尽头走去。

客栈的后院被夜色树影笼罩。

若是凡胎站在二楼往下望,只能瞧见黑漆漆的暗影,祭灵境的绛月予却能清晰的看清所有事物。

看清后院栽种的树是大槐树,看到槐树叶子底下藏匿的小虫子,槐树脚畔的石井,以及坐在井口边,面向进口背对客栈,双手掩面哀哀哭泣的纤瘦女子。

绛月予开口。

“你哭什么?”

声音清冷平淡,并不大声,在这寂静的深夜却格外清晰。

“嗬!”

井边哭泣的女子明显吓了一大跳,发出一声短促的气音,哭声也一下子停止了。

她好像吓住了似的,缩着瘦弱的脊背,僵硬地坐在井边,但既不转身,更不回答绛月予的问话。

寒冷的夜风吹过大槐树,吹过井边女子,又朝站在二楼的绛月予拂来。

发髻上的凤尾昆鱼一个激灵,猛然醒了,它不是被冷风吹醒,而是闻到了血腥味:“有夜宵有夜宵!放着夜宵让我来!”

绛月予再一次问井边女子:“再问一遍,你哭什么?”

声音冷冽,带有一种上位者的威严,令人心头凛然,不敢拒绝。

“我、我……”

女子抽抽噎噎地双手捂着脸,一点一点回过头来。

那是一张无比恐怖的脸。

蓬乱长发遮蔽下,脸皮带着肉像老旧的墙灰般片片剥落,露出坑洼的腐烂脸肉。双手指缝中,不断有脓水混着血水涌出来,顺着手背粘稠往下淌。

而那双手也是腐烂的。

唯一尚算完好的,就只有缝隙中露出的两只布满血斑的眼球。

“啊——!!”

头顶的凤尾昆鱼根本没想到看到这样的画面,冷不防吓得惊叫一声,反应过来后登时恼羞成怒地大骂:“哪来的尸鬼吓大爷,卧槽卧槽!你!完!了!”

说罢尾巴一甩,脱簪而出,它身躯猛然化大,露出狰狞森冷的牙齿,猩红眼睛大如灯笼。

但在化大的过程中,被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尾巴。

如同瘪了气的球,凤尾昆鱼骤然缩小了回去。

“怎么了!谁在外面大叫?!”

“有异常快出去看看!”

“好像有尸鬼!我听见有人在喊尸鬼!”

因为凤尾昆鱼那惊天动地的一嗓子,整个客栈的人都醒了。厢房内一盏盏灯亮了起来,脚步声凌乱,住在各个厢房的客人都急匆匆往这赶。

井边女子被吓得不行,闷头仓皇地往黑暗处逃,脚步踉跄,似乎很怕被人看见。

绛月予没有去拦。

她的神识却将女子逃离的路线捕捉得一清二楚。

绛月予看着手心里不断弹蹦的凤尾昆鱼,认真考虑是将它扔掉,还是以后拿个东西塞住它的嘴。

……木塞子行不行?

察觉到危险,凤尾昆鱼不再蹦跶,讨好地伸出滑溜溜的尾巴,缠住她的小拇指:“美丽的仙子,你没有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叭?”

绛霄赶来:“主子!”她急急地扫了绛月予一圈,发现她的主子完整无损,松了一口气。

身后颜羲清润的声音传来。

“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颜羲过来绛月予目光微柔,下意识的松开手指。凤尾昆鱼脱困后立刻逃也似的回到簪子上。

绛月予:“方才井边有位女子在哭泣。”

凤尾昆鱼探头:“那一回头差点没把爷吓死,我看那是个尸鬼!真恶心!”

它多年以前吃过一只尸鬼,足足闹了三天肚子,又吐又拉,从此发誓看到一只尸鬼就拍死一只。

绛月予:“那女子并不是尸鬼。”

这也是她觉得诡异的地方。

客栈里的人很快拎着武器过来了。

绛月予等人都施了海隐术,这些人不自觉地忽略了她们,没人询问她们这里的情况,只是互相讨论着,举着火把提着武器探看四周,极是谨慎。

客栈老板也来了。

在转了一圈后,他仿佛知道了什么,脸色变得难看起来,然后开始劝投宿的客人们回去睡觉。

“没什么事没什么事,都回去睡吧!”

“有人调皮在晚上瞎喊呢!”

客人们无法接受这个解释。

“你怎么知道是别人在瞎喊?万一真的有尸鬼呢?”

“掌柜的你是不是知道发生什么事?”

吵闹争执中,凌弗御懒懒散散地出来。

她衣襟微微凌乱,脸颊带着微睡醒的酡红,春睡海棠似的娇美。

凌弗御没有走到院子里,懒洋洋地靠着二楼的栏杆,半眯着睡眼随意挥了挥衣袖。

“回去睡觉。”

顿时,这些四处搜查的人变得痴痴呆呆,梦游似的原路返回,包括那个掌柜,也木愣愣地转身回房了。

四周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闹哄哄的客栈变得落雪可闻。

凌弗御睡眼惺忪地来到井边,手指如同拨弄琴弦般拂动了两下,虚空中,似乎有看不见的东西在被拨动,一缕灰暗的东西被凌弗御抓到手中,然后消逝不见。

她倦怠地打了个长长的哈欠:“唔……是诅咒的力量。”

其余三人也来到井边。

颜羲奇道:“诅咒吗?可知是什么诅咒?”咒术并不常见,就算是青鼎神殿也就只有几本咒术秘籍,寻常宗门根本接触不到。

凌弗御半耷拉着眼皮,提不起兴致地说。

“易容禁术罢了。”

绛霄和颜羲却都是一惊:“易容禁术!”

易容术作为一种禁术,已经在八荒六地中失传很久了,就连青鼎神殿和太上神宫都没有关于易容术的秘法,没想到会在这偏僻的變国出现。

凌弗御伸了个懒腰,红纱从玉臂上滑落,她不惊不奇,平淡的好像发现的不是易容禁术,而是最常见的御风术。

“嗯,那人用了禁术,所以毁容了,好了好了,没什么好好奇的,回去睡觉了……”

绛月予忽然皱眉。

“那女子自尽了。”

她的神识看到那女子跳入了河中。

颜羲将神识铺展开,在河中看到了那跳河女子:“我去将她救上来。”说罢消失在原地。

凌弗御困倦地又打了个哈欠,眼角都泛出了泪花:“用了易容禁术,救上来也活不了,你们不睡我去睡了啊!”

说罢不管他们,兀自回去睡了。

……

第二天早上。

凌弗御懒洋洋下楼时,绛月予几人已坐在桌子旁,品着灵茶聊过一轮了。

“小二,再上一份早点!”

凌弗御坐下来后指节扣扣桌子,另一只手有气无力地拄着下巴,眼皮还耷拉着,精气神明显还留在床上。

绛月予就奇了。

这人怎么总是一幅睡不够的样子。

颜羲倒了杯灵茶给凌弗御,无奈地笑了笑:“不问问昨夜情况?”

“能怎么样?无非是救上来后治不好,安慰一番然后让人回去等死呗!”凌弗御说得没心没肺。

颜羲啼笑皆非。

“好吧,确实大致如此。”

“不过这件事还和你有些关系。”

“我?”凌弗御喝着灵茶,颇为意外地扬了扬眉梢。

这时隔壁桌传来动静。

那桌上的两个人正在聊天,彼此都刻意压着声音,但以绛月予等人的耳力来说,压着声音跟大嗓门没甚区别。

其中一个戴着银色鼻环的壮硕汉子率先开口:“昨天夜里这里动静很大啊……”

旁边身穿褐色布衫的人立即神色一凛,附过身子:“是啊,我听到有人在大叫,很多人还跑出去看了不是?”

“你跑出去了吗?”

“我没,让那些胆大的人出去打头阵,我这样胆小的就适合待在厢房里等消息。”

银鼻环嘿嘿一笑:“我也是,要是真有什么危险,出去就是找死!”

褐衫人也猥琐地笑了一会,过了片刻眉头皱起,略带困惑地说:“不过我后来莫名其妙睡着了,之后怎么样,你知道么?”

没说还行,这一说银鼻环登时瞪大眼睛,激动得差点拍桌子:“你也睡着了吗?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后来也睡着了!我差点以为昨晚是我做梦,结果跟你一对,果然有问题!”

两人面面相觑。

对话一时陷入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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