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出来混,都是要还的(大结局) (2)
油尽灯枯?
我只听到耳中“嗡嗡”乱响,细听之下却又什么声音都分辨不出。
我只知道我不想被段御铖嘲笑,于是我若无其事地回了戏台边,依旧与那些官员们说笑。
段御铖跟了过来,又开始说些疯疯癫癫的混账话。
他的疯话,我一向是不在意的。
但是这一次,他居然说,要我把那个女人送给他!
我勃然大怒,等意识到他只是在说笑,已来不及收回。
那混账家伙笑嘻嘻地看着我,神情一如既往地欠揍。
他说:你现在这个样子,骗得了谁啊?
我有心反驳,却无言以对。
真的有那么明显吗?
我一直以为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
被人窥破心事的窘迫盖过了我的理智,我冲口而出:“随你处置就是。”
不出意料,他狠狠地臭骂了我一顿。
一转身,他却又闯进了卧房,煞有介事地要带那个女人走。
我跟了进去,恰看见那女人含笑应声:“好啊。”
小丫头们吓得跪了一地,那女人却一派坦然。
我靠着柱子站定,苦笑连连。
又不是第一天看清这个女人,为什么心里还是这么酸苦呢?
我知道段御铖在看我笑话,所以只得故作大方,放他们走路。
我只当这是一场闹剧,谁知段御铖竟果真在外面备下了轿子!
他是真的要接这个女人走?
我再也没法子假装漫不经心。
段御铖这个人行事一向出人意表,什么荒唐的事情没有做过?我虽不信他是认真的,可是万一呢?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那也不是我所能接受的!
眼看段御铖毫不避讳地俯下身去,竟要抱她起身,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去拦在了前面。
“她生过孩子,你也要吗?”
我知道说出这句话之后,很多事情都会脱离我的掌控,可我还是不得不说。
我已经没有别的办法来阻止他了!
段御铖果然十分惊愕。
可他竟不肯放弃那个女人,反厚颜无耻地要我把孩子一起送给他!
世上怎会有这样胡闹的人!
我恨得咬牙切齿,他却始终嬉皮笑脸,缠着我闹着要见那孩子。
我已彻底没了主意。
不,还有一个办法。
虽然很卑鄙,却很有效。
我对那女人说,如果她要走,我便杀了那孩子。
段御铖自然是气得跳脚。我看到他二人变色的脸,心里顿觉舒畅许多。
可是下一刻,我便看到了那家伙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顿悟,可是已经迟了。
那家伙竟大叫大嚷地冲了出去,说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有个儿子。
我明知他不会说出去,却还是止不住心乱。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关心则乱。
那个女人什么时候成了我的底线?我对她的容忍,究竟能到什么程度?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是绝不可能再放她走的了。
这一次,已经用尽了我所有的力气。
哪怕说我自私也好,总之今后,这个女人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我的屋子里!
我的胸中激荡着一股怒气,冲刷着我原本已经所剩无几的理智。
我看到那女人眼中的慌乱和惊恐,心中更觉畅意。
我扯落了她的衣衫,尽我所能地抓咬着她单薄的身子。
她的臂上竟然有伤,而且伤势不轻。
我有些诧异,但她既然不说,我也无心多问。
我只是残忍地欣赏着她惊恐绝望的神情,粗暴地掠夺着她身上残存不多的温暖。
她终是放弃了挣扎,我并没有怜惜。
成亲半年有余,我对她的容忍已经到了尽头。
她是我的妻,我该得到的,已经忍了这么久,难道还要遥遥无期地忍下去?
既然注定得不到她的心,我总该得到她的人再说!
我终是占有了她。
她的身子虽瘦弱,却极温软娇美,令人心醉。
这样的身体,很容易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吧?难怪……
我正带着恨意在她的身上撕咬,忽觉腰下一痛,竟是她格开了我。
她竟敢?!
我怒不可遏。
可她此时的神情,竟是从未有过的冷冽。
她死死地盯着我,嘶声喊道:“是你!”
是我?什么是我?
我不解。
此时我也不愿意费心去思考她在说些什么。未能得到满足的欲望正叫嚣着,驱使着我依旧禁锢住她,去追求我所想要的快意。
可她竟而胆大包天,再一次阻住了我。
她说:“三月三那夜,是你!”
“三月三”这个日子,像一颗流星划过天际,照亮了我的夜空。
我的理智迅速回拢。
三月三……
她为什么会提到这个日子?
我忽然开始慌乱。
她的质问、她的斥责,她的怒骂,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我只想知道,这个日子对她而言,有什么特殊之处?
她开始断断续续地说一些奇怪的话,语焉不详,并不连贯。
可我却从中听出了很多不对劲的地方。
反复斟酌、反复推敲、反复猜测,我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意识到她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那夜的女人,是她?
可是……
我反反复复思量了许久,始终不敢相信这个答案。
可是,只有这一种解释,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说通!
我惊愕地看着她,她嘲讽地看着我。
我忽然发觉自己很可笑。
她从未跟过那小傻子,更没有跟别的什么人纠缠不清……
我恨了几乎整整一年的那个人,竟然是我自己?
我呆呆地靠坐在床角,许久没有回过神来。
很显然,她也被这个答案惊住了。
我与她相对无言,忽觉命运之诡谲,简直令人无所适从。
许久之后,我终于回过神来,整个人彻底恢复了清明。
既然她并没有与旁人私通,那孩子……
那是我和她的孩子!
我竟然因为一个子虚乌有的罪名、因为我自己莫名其妙的嫉妒之心,把我的女人、我的孩子,害到了如今这样的地步!
看着她请冷冷的眼睛,我忽然感到无地自容。
如果当初我不是妄下结论,如果我肯再细心一些,如果我肯选择信她,事情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从不知道什么是“后悔”的我,忽然无师自通地理解了一个词,叫做“悔不当初”。
因为我的武断,事情已经闹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我该怎么办?
我一下子想通了很多事,可是都已经迟了。
她或许不是没有喜欢过我的,可那是过去的事了;我曾经有很多次机会可以同她修好,可是我都错过了;我知道了她的刚烈果决,知道了她臂上那道伤痕的来历,可她已不会接受我的抚慰了。
错过了的,还能弥补吗?
我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的心意,可是她只肯给我一个嘲讽的眼神。
或许不只是嘲讽,还有鄙夷、不屑、厌恶、憎恨……
曾几何时,我正是用这样的眼光看着她。此时易地而处,我才知道当初她的心里是何种滋味。
锥心刺骨,无地自容。
她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不肯说?
我一面质问她,一面嘲讽我自己。
我何曾给过她解释的机会?事情一开始,我便先入为主地给她定了罪,此后不管出现什么事,我都先把她往最不堪的方向猜想……
高傲如她,又怎么可能会向我乞求一个解释的机会?
我的心里,悲喜交集。
我想求她原谅,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但是此时,只要能在她的身边多停留片刻,于我都是莫大的幸福。
可是,她却冷冷地对我说:“你出去吧。”
我的心里,霎时冰凉。
她终是厌了我的。
从前我对她存着误会的时候,她或许会有几分不甘心。如今她的冤屈已经洗清,她便再也不需要委屈自己在我的面前小心翼翼了吧?
她的心事,如今是可以放下了。可是我的心事呢?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拿得起放得下的,可是这件事,如何能放下?
我对生活所有的希望,都只在她一个人身上。可是此时的她,可还肯施舍给我一点温暖?
她扯了扯被角,盖住自己的身子,缩到了墙角。
我懂她的意思。她是彻底厌了、倦了,一刻也不愿同我共处了。
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10)
我一刻也不愿意离开她。
可是她的脸上,露出了那样陌生那样嫌恶的神情。
我赖在她的身旁,也不过是自取其辱而已。
我只能依言走开,却还是有许许多多的事情放不下。
比如她臂上的伤,比如我们的孩子……
她一向坚强惯了的,那道狰狞可怖的伤口,她竟丝毫不放在眼里;我的关心和担忧,对她而言也不过是多余的搅扰罢了。
我知道他盼着我快快离开,可是我如何甘心?
我想同她说说孩子的事,不料反而激起了她的怒气,越发弄巧成拙。
提起孩子,她更加有理由恨我了。
那孩子在胎里便受了许多委屈,一时受惊一时受寒,本已十分凶险,偏偏又早产那么久……能活下来实在是奇迹中的奇迹,我偏偏又把他送给一个衣食不周的马夫……
世上怎会有我这样恶劣的父亲!
等那孩子长大,知道了这些事,他一定也会恨我的吧?
如今过去了两个多月,也不知那孩子怎么样了。
宁儿的言下之意,似乎已经悄悄去看过他。
可是那也并不值得欣慰。
母子连心,她却连光明正大地抱一抱孩子的机会都没有,只能悄悄地去看,还要瞒着旁人……个中心酸,岂是外人可解的?
即使此时把那孩子抱过来养,他先前所受的种种委屈和苦楚,也都已是弥补不来的了。
宁儿现在恨极了我,所以我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自作孽不可活。我也算是罪有应得。
虽然如此,我还是想尽我所能做一点小小的弥补,比如想法子让那孩子的处境好一点,比如常常找借口把那孩子带到她的面前……
可是她只说了一句话,便让我所有的努力都显得苍白可笑。
她说,现在已经没有奶了,带回来也没什么用。
她的语气很淡,一如往常。我的心里却已痛不可当。
她的意思,我懂。
那孩子的成长,我们终究是错过了。
如果我只伤害了她一人,或许尚有挽回的余地;可我伤害的,是她和孩子,是那一段再也无法重来的天伦之情!
她永不可能原谅我了。
我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谅。
我只盼她能给我机会,允我用我的余生,来弥补她和孩子所受到的伤害……
朝中的局势一日紧似一日,我却忽然对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没了兴致。
此时的我,更愿意把心思放在旁的地方,比如静静坐在房中看她读书刺绣,比如远远站在廊下看她凭窗而立,比如悄悄吩咐匠人赶制她喜欢的灯笼,比如偷偷在她画的雪景上添一枝梅花……
她依然不愿见我,我却渐渐习惯了赖在她的身旁,赶也赶不走。
有时实在缠得紧了,她不耐地呵斥一声,我非但不觉恼怒,反而甘之如饴。
是我变了吗?
如今,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她,我也会觉得胸中满满地溢出幸福和满足来。
如果她肯对我和颜悦色,我便是即刻死了,也没什么遗憾了!
我开始变得毫无原则,只要她高兴,我什么都肯做——除了让我离开她。
转机发生在不久之后,上元节夜宴上。
汝阳王当众列数我结党营私、干涉朝政诸多罪状,摆明了想要置我于死地。
我并不在意那些罪名,他们却盯紧了宁儿,逼迫她揭发我的罪行。
那时,我紧张得几乎连呼吸都忘了。
我不怕获罪,却怕那些罪名是从她口中说出来。
她已恨极了我,汝阳王又向她承诺会保她平安、会妥善安排她今后的生活……这对她是一个极佳的机会,她会放过吗?
我有十足的把握可以瓦解汝阳王的阴谋,可是如果连她都盼着我获罪,我还有辩解的必要吗?
我站在门外,静静地听着殿中的喧闹,心慌意乱。
我做的事情,她所知不多,但总有一些。
如果她说了出来,我该怎样?是按照原先的主意逐条辩驳,还是直接干脆地认了罪,祝愿她离开我之后生活得平静安宁?
我真的不知道。
没等我想出一个答案,她已悠悠地开了口。
她说:“只怕,要让诸位大人们失望了。”
我清晰地听到了自己胸中一块巨石落地的声音。
连小皇帝和汝阳王在内,殿中那么多人劝她“弃暗投明”,那么多人劝她“重获新生”,可是她却说,要让他们失望了。
我的唇角悄悄地弯了起来。
汝阳王显然大为恼怒,可是我的小女人并不畏惧。她露出了一个极温婉的微笑,侃侃而谈,丝毫没有受到汝阳王那番威胁的影响。
她说,在她视线所及之处,并未看到我有作奸犯科之事;她说,她嫁与我,完全是心甘情愿;她说,生死与共,绝无怨言。
生死与共,绝无怨言!
我紧紧地抓住廊柱,手臂仍是止不住颤抖。
我以为她对我只有憎恨,可是她却说,生死与共,绝无怨言!
那一刻,我想,即使今日便死,我这一生也已是满足的了。
这个答案,我是喜欢的,但汝阳王显然大为恼怒。
我岂会容许他伤了我的女人?
我冲进殿去,向那女人展颜而笑:“我都听到了,以后可不许赖账。”
她重重地在我的胸口打了一拳。
我却丝毫不觉得疼。只觉被她打到的地方,都是满满的喜悦。
后来的事,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之中。
葛从忠历数了汝阳王的二十余条大罪,条条皆有实据。
汝阳王暴跳如雷,当堂翻脸,终于露出了他的狐狸尾巴。
可是我既然早知他的阴谋,又岂能束手无策?
宫中朝中俱是我的天下,汝阳王一旦造反,便必定是身败名裂的结局!
小皇帝至此才看清了我的手段,再不敢有丝毫异议。
真是难为他了。看样子,他还是需要继续装一阵子傻。
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是我的对手。
眨眼之间,反贼伏法,兵不血刃。
我看着那些震悚的朝臣,看着那些服服帖帖的侍卫和士兵,志得意满。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我有什么理由不高兴呢?
这天下,到底还是我的天下!
我紧紧拥着怀里的小女人,片刻也不肯松手。
即使是这整个天下,也绝不可能比这个女人更重要!
今日最令我欢喜的,不是扳倒了汝阳王,而是听到宁儿说了那几句话,发觉她已经没有办法继续同我别扭下去……
她依然想推开我,但我并不想让她如愿。
我用力将她拥紧,不留一丝空隙。
见她走得艰难,我索性一把抱起她,脚下依然十分轻快,仿佛怀中的女人丝毫没有重量一样。
她似乎想要推开我,但并没有十分用力。
我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松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或许,从今之后,我们便可以举案齐眉,再不用似先前那样互相折磨了吧?
夜已经深了,我抱着她在园中慢慢走着,细细品味着难得的平静和安宁。
我没想到的是,路上居然遇到了那个老女人。
她没有带宫女随行,独个儿提着一盏灯立在寒夜之中,显得单薄无助,楚楚可怜。
可惜,她是什么样的人,我已是再清楚不过了。
今日宴上,汝阳王敢挑衅我,必定是小傻子的授意。可是那小傻子的“圣意”,哪一件不是出自这个女人的主意?晚宴开始时,她急召我到寿康宫,难道不是为了给汝阳王留出时间?
她早已开始忌惮我了,到如今终于忍不住了呢。
正好,我的忍耐,也早已到了尽头,是时候清算一下了。
我这样想着,便觉心中愤懑不已。
她却只是幽幽地笑着,问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眼睛只盯着我的宁儿看。
我的心里不免又慌张起来。
她的神态大异寻常,宁儿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未必不会察觉到什么!
我不耐起来,三言两语地打发了那个老女人,再也没了欣赏夜景的闲情。
可是宁儿却只盯着那老女人的背影,怔怔地看得出神。
我的心脏紧揪起来。
如果她问起,我该如何回答?
我是不能说谎骗她的,可是实情是那样不堪,我又如何能说给她知道?
看到她迷惑不解的神情,我知道她是一定会问的。
几番思量之后,我决定先发制人。
我装出气恼的样子,闷声说道:“你再这样盯着别人看,为夫可就要吃醋了。”
这番“飞醋”吃得莫名其妙,我的小女人果然被转移了注意。
我松了一口气,忙岔开话题,同她说些旁的事,暂时支应过去。
至于以后她会不会知道、我能不能解释,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我只知道,此时的我,绝不会有向她坦承一切的勇气!
马车上,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
只要不是与那个老女人有关的,我都乐于听。
可她偏偏还是提到了那个老女人。
我不敢打断她,只好安静地听着。
看到她疲惫的容颜,我心里的隐忧,悄悄地滋长了起来。
我知道,那些陈年旧事就像墙角的咸菜坛子一样,你可以假装它不存在,也可以把它装饰得光鲜亮丽,但总有一天,它会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悄悄地散发出一点酸臭的气息来。
到那时,我的宁儿会不会伤心生气?如果她气我恨我,我又该如何自处呢?
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11)
我想,应该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产生了急流勇退的念头。
段御铖说我是亡命之徒,这种说法并没有错。
但我已经不想再继续做亡命之徒了。
如果生活在京城、追求权势名利就必定会伤害到宁儿,我为什么还要过这样的日子?
我知道宁儿不喜欢京城、不喜欢朝中宫中那些勾心斗角的肮脏事。
所以,我希望在心愿完成之后,可以陪着她远离京城,找到一处气候温暖、风景怡人的地方,做一对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
原本枯寂悲烈的生活,忽然间有了盼头和希望,我忽然觉得整个世界焕然一新,就连路边的乞丐似乎都变得格外可亲起来。
当然,这些话,我是不会对她说的。
在离开京城之前,我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情要做。
比如,她的仇、我的恨,以及我段家天下的未来……
后患不除,我们是走不了的。
连续几次遭遇刺客,我早已看透了这些门道。
要杀我的人,必定是小皇帝无疑。
我的宅子里已经是戒备森严,刺客却还是能隔三差五地混进来,还有哪里是安全的?
我思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宫里。
这实在是一个很冒险的决定。
我知道那老女人已经渐渐沉不住气,宁儿搬进宫里去,简直是自投罗网。
可是除了那罗网之中,还有哪里能避开小皇帝无处不在的暗杀?
我实在没了更好的办法,只得求了莫丢丢,把宁儿送进昭阳宫里去。
有皇后和国师照应,想必那老女人动手之前,总要思量再三吧?
宁儿显然极不愿,但她拗不过我。
她搬进宫中的第二日,整座宅子便被刺客放火烧了个干干净净。想起此事,我便不免一阵后怕。
我和她逃过一劫,自然是万千之喜。可是盼儿下落不明,又给我二人心中蒙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已是越来越无法收拾了。
小皇帝的阴损的招数层出不穷,但我并不打算疲于应付。
战场上,我最喜欢的打法叫做“以攻为守”。
所以我并没有理会小皇帝的挑衅,也没有在意太后的阴谋。我只管每日泡在上书房里,整理奏章、拉拢群臣……
我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小皇帝的朝堂,早有大半是我的囊中之物了。
这段时日的忙碌,使我避开了许多麻烦,却也给我带来了一些困扰。
宁儿在生我的气,我是知道的。
她怨我把她丢在昭阳宫不管不问,更恨我不肯用心打听盼儿的去处。
我实在无法向她解释,只得沉默以对。
不想她竟悄悄溜出宫去,历经几番周折,终于得到了盼儿的消息。
相比之下,我简直是个极不负责任的、冷心冷肺的废物!
她是怨我的,但这一次,她竟没有朝我发脾气。许是因为她知道我在做的事情很重要吧?
过了几日之后,她那里终究还是出了事。
那老妖婆竟然胆大包天,放任她那个废物侄子折辱我的宁儿……
齐思贤那个废物倒也算是个人物,死缠烂打的功夫一向不错。
只是,他实在不该招惹我的女人!
我终于还是对他出手了。
虽然这会让我同齐家彻底翻脸,但我并不在意。
那老妖婆显然也未料到我会动真格的,一时也被吓住了。
我发现我其实早该如此的。
先前我一直想假装不在意宁儿的安危,不料最终非但没有保护她,反而让她受到了许多不必要的委屈。
横竖已经刺了那老女人的眼,我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地宠她爱她呢?她忍气吞声这么久,实在已经够了!
这一次,宁儿受了不小的惊吓。我本该时时陪在她身旁安慰,无奈漠北战事起,朝中越发忙了起来,我只得暂且压下心中的担忧,先去照管那些雪片般飞进上书房的折子。
这时我不知怎的又得罪了莫丢丢,局势变得越发微妙。
对此,我倒并不十分担忧。
只要宁儿是安全的,余事全都不值一提。
很久都没有再听到过关于刺客的消息,我终于放了心,带了宁儿回家。
旧宅已经烧毁,我们的新家,是我多年前买下来的一座宅子,先前一直空置着,如今只得收拾出来,暂且安身。
之所以要收拾这么久,是因为这宅子里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不是我喜欢的,更不是宁儿喜欢的。
终于抹除了有人在此居住过的痕迹,我兴冲冲地带着宁儿搬了过来。
可是次日便要出发往漠北督军,我竟没有时间陪她在园中走一走。
看得出来,宁儿是极不舍得我走的。
这让我在心酸之余,又感到了一丝微微的暖意。
她终是舍不得我去“送死”的。这个女人,她或许并没有那么冷情呢!
等我顺利回来,铲除小皇帝之后,我们就再也不用分开了。
我期待着同她双宿双飞自由自在的日子。
离京的马背上,我已经开始疯狂地思念。
先前在宫中,虽然未必每日都有时间见面,我至少可以知道她过得如何、人在何处、想些什么。
可是出了京城,我能做的就只有坐在马背上发呆、思念。
还没有到漠北,我已经在疯狂地盼着凯旋之后与她团圆的日子了。
我没有料到的是,我还是低估了小傻子杀我的决心。
一出京城,我便连着遇到了几拨刺客。
军中的主帅,那个穆小将军,显然也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同那些人相处,我依旧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精神。
昂驹传消息给我,说是宁儿又回了宫中居住。
我又急又怒,却无计可施。我想写一封书信给她,提笔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是一味任性的女人。这次回宫,她必定有不得不回的理由,我若横加指责,会不会又伤了她的心?
反复思量之后,我终于还是只得装着不知道,什么都没有说。
到了漠北,战事吃紧,我更加照管不到京城里的事。幸而传到我这里的消息,一直只说一切顺遂。
如此过了数月,眼看胜利在望,我却知道绝不可以掉以轻心。
等到敌人已经不足以成为威胁的时候,他们就该对我动手了!
果然,刺客出现得越来越密集起来。
好在那些三脚猫成不了什么器,对我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我没有料到的是,宁儿竟然会千里迢迢追到漠北来。
她住在昭阳宫中,我的人无法知道她的去处,竟被他从眼皮底下溜走,一走就是将近一个月!
幸亏她选择的是来我这里,如果她选择的是远走高飞,我该怎么办?我该到何处去找她?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一阵阵后怕。
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我正躺在客栈的床上,动弹不得。
我受伤了。中箭,而且是带毒的那种。
若不是老家伙来救我,我或许真的会死吧?
那真是一件很可怕事情。
想到我可能会再也没有机会陪她走下去,想到我们的孩子的成长之中将会没有“父亲”这个角色,想到我竟是当着她的面中箭倒下,我便觉得心中酸痛难当,满心愧疚和不舍。
幸而我终是醒了过来。
看到她紧握着我的手,我几乎喜极而泣。
我的宁儿,她竟拖着病弱的身子,冒着寒风奔波过来看我!
从未被人牵挂过的我,忽然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温馨和欢喜。
我也是有家人的!我不再是一个没人管没人问的孤魂野鬼……
想到这些,我便觉得心里多了一点点期待和喜悦,看她的时候,越发感慨万千。
这一路奔波,她显然已是吃不消,可她还是来了。
非但来了,她还利用一点小小的聪明,救了我的性命,顺便除掉了几十个刺客!
这个女人,终是不寻常的。
我的伤不久之后就好了,可我并不知道伤好之后该做什么。
小皇帝早已下了旨。说是我战死沙场,按照规矩破格封侯厚葬。这实在是很有趣的一件事。
小皇帝似乎忘了,从京城到漠北,快马加鞭也得二十来天的时光。
如今我刚中箭没多久,他便这样迫不及待地读了圣旨,是生怕旁人不知道他是带着圣旨来的吗?
这可就有趣了。
仗还没有打,他就知道我一定会死,提前写好圣旨以备不时之需?
我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学会预见未来的?
呵呵。这么盼我死吗?
真可惜,我又要让他失望了。
很想知道,等我回朝的那一日,他的表情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意思,得意地畅想着。
宁儿却似乎很不高兴。
她开始频频提到“离京”。
我早知道她不想留在京城,可是她从前尚能忍得的。这一次,是因为被我吓到了吧?
其实朝中宫中比刺客更可怕的东西还有很多。我何曾怕过什么?
我已经作了那么久的努力,如今只差一点点就成功了,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放弃?
虽然很心疼那个被吓坏了的小女人,但我还是狠下心来,反反复复府解释: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宁儿,你再等等,很快我们就可以避开这些纷纷扰扰了……
回复(1)
番外之韩五篇——因生缘灭经千劫(12)
我没有料到的是,回京路上,竟又出了事。
这次受伤的不是我,是宁儿。
一开始,我虽心痛,却并不如何担忧。
我是见惯了外伤的,看她伤势,只是失血而已,应当不至于伤及性命。
直到秦子产告诉我,她最大的麻烦,并不是颈后的伤。
不久之后她便醒了过来,身子虽弱,却还是能行动如常。
到了这个地步,她依然不愿意给我添麻烦,依然习惯强颜欢笑,小心翼翼地掩饰着她的虚弱无力。
可是她黯淡的脸色,如何能掩藏得住?每每看到她眉间鬓角微微的青色,我便觉心底发冷。
我竟是被她骗了。
这大半年来,她一直以我为重,从不肯顾惜自己,以至于我竟忘了她一直是带病之身。
究竟该怪她掩饰得太好,还是该怪我太过粗心大意?
生下盼儿之后,她的身子已经极弱,大夫千叮万嘱要好好调养的。
可是她何曾“调养”过!
我先是送走了孩子,害她伤心伤神;再是关起了葛从忠,害她多思多虑;再后来我又在寒雪天将她逐出门去,害她险些冻死在荒郊野外……
即使是所有的误会都已解除之后,我也总是让她劳碌奔波,何曾有过一日安宁欢悦?
时至今日,本该青春正好的她,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我总以为我可以保护她、可以给她一生的幸福安宁,却从不肯承认,她这一生所遭遇的苦难,完全都是因我而起。
宁儿。
我们怎么会到了这个地步?
秦子产说,她至多还有半年的时光。
难怪她总是心心念念想要离京隐居——她只怕早已知道自己剩下的时光并不多了吧?
我不敢再赶路,同她一起住进了蓟县县衙的后院。
回京的事,只好拖一拖了。
哪怕我得了这天下又如何?没有了她,万里江山也不过是一座华丽的坟场而已。
我本来已经为我们的未来,想到了几千几万种可能。
我们有很多很多有趣的事情要做,一百年根本不够用。
可是,她能陪我的时间,只有不到半年了。
就连这一点点时间,她还要拿出一大半用来生病……
留给我的时间,还有多少?
我恨不得每时每刻缠在她的身边,即使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记忆之中,我似乎一直在忙碌,为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而疲于奔命。我一生之中,似乎从未有过如此安闲的日子。
每日拥着她睡去,再拥着她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