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8.30(小修)
离音宫。
燕无赦坐在一张白骨堆成的王座上,冷眼看着那些受凤火炙烤的人们。
惨叫、诅咒,对他来说是一种享受。
为此,他特意给自己倒了杯酒,捏着青铜三角杯,优哉游哉地看着大殿外的黑雾森林。
大殿外,黑雾森林中,渐渐地现出一名红衣少年的身影,缓步穿过二十四石柱,从那些咆哮着的、愤怒着的人们旁边穿过去,面色异常冷静,躬身单膝跪在白骨王座面前。
“她呢?”燕无赦冷冷瞥他,丢出两个字。
“心性坚韧,寻常之法不能使其入魔。”少年声音清澈,在离音宫显得极其突兀。
“那便用非寻常之法。”燕无赦指尖在王座把手上敲了敲,眼神里闪着无限的恨意。
少年不慌不忙地说:“我已经试过让她爱而不得,让她品尝被人怀疑,被轻蔑,被鄙视……”
“废物!”王座上的男人突然一吼,甩手将酒杯砸在少年脸上,登时摔出一个血印。
燕无赦瞪大眼睛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人,怒不可遏:“你当这是儿戏吗?!爱而不得?被怀疑?被轻蔑?被鄙视?区区这些手段,就想引人入魔?!你蠢不可及!”
少年身体轻轻地发抖,垂下眼,屏息敛气,道:“请尊主指示。”
“让她恨!杀她亲近之人,逼她众叛亲离!让她亲手杀死自己心爱之人!”燕无赦厉声道,一字一句,在空旷的离音宫回荡着。
就连那些饱尝凤火灼烧的人们,都被这话给震慑得不敢哭嚎,不敢出声。
少年抬眸看着燕无赦,脸上闪过晦暗不明的色彩,暗暗地抽了口气,道:“喏。”
*
秋水宫外,云享笑吟吟地看着琴风,道:“你怎么会突然回来,陛下不会找你麻烦吗?”
琴风挑眉看她,道:“怎么叫人家陛下,他不是你父王吗?”
云享笑容微僵,抿了抿唇。
一点潜藏的心事,竟是逃不过琴风的法眼。
她神情略严肃,决计跟琴风说出她心里的真话,道:“陛下……好像不是我父王。”
听闻此言,琴风脸色一变,先是看了眼四周,确认没人偷听他们谈话,立刻一步上前,抓住云享的手臂,紧张地说:“你胡说什么,万不可再说这样的话了!”
云享被他突然的反应吓到了,睫毛眨了眨,澈亮的眼睛看着琴风,半响,道:“你是不是也知道实情?”
琴风暗暗地抽了口气,眼眶微微地红了,眉梢那抹印记愈发明显,像火红的花灯,又像图腾,半隐半现,惹得人情不自禁地想要伸手去摸了下。
他欲言又止,沉默了。
云享语气温软,“琴风,告诉我,我到底是谁,为什么魔族的人选择在我体内种魔种?”
琴风表情隐忍,蹙着眉,“你都知道了什么?”
怪不得离开神都的这些日子,灵犀玉传过来的一阵阵痛楚,竟是这样明显。
他不在的这几天,她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是何种煎熬,令她日日夜夜痛心不已?
云享诈他,道:“师尊都告诉我了,你坦白说,我是不是为这天地间所不容,是不是……”
是不是终有一日,你们会要我性命?
琴风心里狠狠地抽了一下,那是云享切切实实的感受,被灵犀玉传过来了而已。
她面色平静地说出这样的话,嘴角还带着淡淡的笑容。
天,她到底都知道了什么?
琴风缓缓地抽了口气,一字一字地说道:“你是神都王女,是临风门无刃仙尊座下弟子,是我师妹,手持陌刀守护苍生。”
他声音温柔,娓娓说道:“云享,你是谁不是由你的出身决定的,你活在我们身边,是陛下的女儿,是师尊的徒弟,是我的师妹,是席冰和连雾的师姐,你不该听信那些诋毁你的话,而应该倾听更多的声音。”
他眼眶发红,心性坚定如他这般,说出接下来这句话,仍是需要无比坚定的信念:
“云享,魔种在你体内,你可以选择放任它,任由其侵蚀你的内心,也可以选择控制它,永永远远地封存它,入不入魔,由你自己决定。”
云享眼睛睁了睁,瞳孔微微放大,注视着琴风的眼,缓缓地抽了口气,道:“我……自己决定?”
她以为是身不由已,可听琴风说她可以自己决定,霎时信念坚定了很多。
“当然,”琴风勉力一笑,道,“无论你怎么选,我都陪着你。”
生也好,死也好,宿命如此。
云享心里一阵感动,道:“那你可以告诉我,我到底是什么人吗?”
绕来绕去,还是绕不过这个话题。
她到底有多执着?
“云享,”琴风再一次直呼其名,眼神严厉了几分,“你答应我,别再追查这个了。”
“为什么?!”云享忽然懊恼不已,“我连知道真相的权力都没有吗?”
琴风语气严肃,“很多人从生到死,都不知道全部的真相,照样安安稳稳地过了一生。”
“那是什么?蝼蚁吗?”云享冷冷一笑,看着琴风,看着他久久答不上来。
她抹了把眼泪,转过身往回走了。
她想知道为什么姜王后说她是“杂种”,想知道她到底是什么人留下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