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 20 章
席冰就在她身侧不远处,右手执剑,左手有些吃力地撑着身子,蓝色的衣裳上多处渗出血,被染成黑色,嘴角也溢着血,眼睛死死地瞪着席冰和他身边的云享。
早在比武大会上,他就受了云享一刀,刀气伤及元气,如今要单独对付方时岚,已经十分吃力,更何况他身边还有三位魔族中人为其护法。
他的剑在发抖,是愤怒,亦是焦急,不安。
云享早上还见过他一面,当时他正拿着画像四处询问云享的下落,此刻再见,竟有一种隔山隔海的距离感。
她不能跟席冰走。
临风门,她回不去了。
她看着席冰身上的伤,眼神不忍,道,“别追……别来了。”
席冰眼睛里布满血丝,看着她,有些怔忡,欲要开口,又哑住了。
他不知道该如何劝她。
他原本就是这样,向来不善言辞。
唯有一点他知道,云享不能跟着方时岚离开。
席冰咬紧牙关,费力地支撑起身,再次执剑劈来!
兵刃碰撞的声音,每一下都足以震破她的耳膜。
这一次,方时岚松开了她的手,拔出剑专心对付席冰,与此同时,另外三位魔族众人也围了上来,直接将席冰的攻击锁死!
“哐当——”
剑与剑碰撞出火花,灵光在屋子里四溅,五六个回合间,席冰竟是被逼得节节后退,忽然一道冰柱如剑刃般射出,直接刺破了席冰的左肩,撞得他从一个房间飞到了另一个房间,砖墙倒了一片,哗啦啦地从二楼摔到一楼,人没入了废墟中,灰尘漫天。
云享:“席冰!!!”
她喊了一声,欲去追,奔了几步,又想起来自己现在的立场不一样了。
她无法,也不能去关心他。
一时气得头昏,云享拔出陌刀,朝着方时岚横劈过去,厉声道,“他是我师弟,你若再下手不知轻重,我杀了你!”
方时岚接下这一刀,勉力一笑,收了手,拽着云享从二楼直接跳到了一楼。
“铮——铮——”
忽地一阵琴音在酒楼里回荡。
分明是古朴端庄的弦音,撞在云享心头上,仿佛有雷霆万钧的力量撞了过来!
一瞬间,她四肢乏力,再往前走几步就要跌倒在地。
这琴音分明无刀无刃,却宛如在夺她性命!
当然,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琴音响起的那一瞬,方时岚便停下了脚步,如临大敌。
琴风。
他果然来了。
酒楼门口,一抹白衣衣角如白梅飘荡。
琴风借了把长凳坐着,窄窄的七弦琴铺于膝上,正垂眸抚琴。
修长匀称的十指在琴弦上扫过,铁马金戈铺天盖地而来,如凛冽肃杀的寒风,又如密密麻麻的箭雨,震得当前几人头晕目眩,纷纷脱力倒下。
他凤眸微阖,直到看清楚了面前的一双脚,才缓缓抬眼。
与此同时,他指尖停住,琴音渐渐地弱了下去。
琴风那张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左眼眉梢的印记,如烈火灼人。
他死死地盯着方时岚怀里的人,无论如何都拨不动弦了。
再弹下去,方时岚或许会倒下,但云享也会。
她会难受,会晕过去,甚至元气大伤。
她灵力本就薄弱,根本无力对抗他的弦音。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云享受伤。
此时的她,因为脱力,不得已倒在了方时岚怀里,她几乎快晕过去了,双手用力拽了拽他的衣袖,却像是挠痒痒一样,根本支撑不住整个身体。
近在咫尺熟悉的人,此时此刻却如同远在天涯。
琴风看着虚弱地倒在男人怀里的云享,手指不自觉地用力,道,“方时岚,你已经无路可去了。”
身后,席冰从废墟里起身,提着剑,拖着浑身带血的身躯,来到了他二人身后。
琴风既然在这里,必然已经做了周密的布置。
方时岚也知道自己处境危险,嘴角抽了抽,道,“琴风,先前没杀了你,实在是失策。”
不是他不想杀,是云享不让他杀。
可琴风不知道这一点。
将他困于法阵中后,云享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不给他问话的机会。
看他二人在他面前暧昧不清,商议着要如何处置他,琴风一口气郁结在心口,等人走开了才喷出一口血。
离开法阵费了他不少力气,好在他现在还有余力对付方时岚。
他收了琴,起身拦在二人面前,道,“放下云享,跟我们回去。”
即便是这种时候,他说话仍是温温和和的,仿佛面前不是敌人,只是任性离家出走的弟弟妹妹。
“跟你回去?”方时岚一手揽着云享,仰头哈哈大笑,道,“琴风,你觉得我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琴风不语,眼神死死地盯着云享。
恨不得此时搂着她的,是自己。
可对上云享的目光,他那双凤眸里又变成了柔情、担忧。
方时岚笑的像个厉鬼,拽了云享一把,喝道,“云享,你告诉他,你会不会跟他回去。”
云享虽然脱力,但意识依然清醒。
方时岚的一席话,从某个层面上来说也点醒了她。
如果她现在跟他们回去,她的师门还是会要她的命——只因她现在有魔种,为临风门所不容。
她甚至都不在乎到底是谁杀了她,她只想离开临风门,哪怕是跟方时岚待在一起,也比待在师门好。
她靠在方时岚怀里,摇了摇头,垂眸看着地面,依旧是那句话,淡淡地说,“我不回临风门。”
琴风的神色更黯淡了几分,常年来跟在厉川寒身边,早已经练就了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本事,可此时此刻,面对着这样的云享,他竟是有些不知所措。
“为何?”他连语气都弱了,怔怔地看着方时岚怀里的人,袖中双手紧紧握拳,心中怒火不断地燃烧,又不断地被浇灭。
他喉结滚了滚,语气又温柔了几分,像哄,更像乞求,道,“你跟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什么都答应你,好不好?”
云享鼻子一酸,拉紧了心底那根防线。
她拼命地提醒自己,不能溃败,不能因为琴风一两句温柔的话,立刻变得分不清东南西北。
她要活着,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