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第 94 章
“林茵?”慕衍讶异一瞬。
苏瑶捂着脑袋,长长地叹口气,“事情太多,我醒过来就忘了。”
她抿抿唇,“说起来,我能从齐王手里逃脱,还要多亏她的帮忙。”
她将自己脱逃的始末简单说了说。
慕衍垂眸默了会,清明月色落在他的眼睫上,根根分明。
才道,“林家为首的几人已经被处以极刑,其余家眷也都关押在狱,等候流放,林茵应该也在此列。”
他挑挑眉,试探道,“阿瑶打算放了她?”
苏瑶皱皱眉,一时没想好。
很快便到了凤仪宫,月枝和流霜都在宫门处提着风灯眺望,见他们回来了,都是笑容满面的模样。
慕衍先下了马,又把少女抱了下来,牵着她往后殿走。
自从他常往凤仪宫来,苏皇后就让人把他少年时住过的耳房重新休整扩建了一番。哪怕知晓他夜夜往侄女的寝居去,也将原先耳房另一侧的墙壁打通,使之宽敞不少。
两人各自回屋洗漱更衣了一番。
苏瑶换好寝衣,握着柄檀木细齿的梳子,一遍遍理着乌黑的发,就看见慕衍捧着几只黄澄澄的石榴果,从隔门处进来。
他也不见外,径直坐到了不远处的凭几旁,取来帕子仔细将石榴果的外皮擦拭一遍。
苏瑶抿着唇笑,索性过来挨着郎君坐,一边自己慢悠悠地梳发,一边看着他利落地将石榴皮划开,用琉璃盏的边缘刮下其中的石榴籽。
殷红的石榴籽被仔细地收拢在琉璃盏里,玲珑又剔透,在烛光的映照下好看极了。
郎君替她剥石榴的认真样子也好看极了。
苏瑶一目不错地望着他,有些挪不开眼。
少顷,几只石榴就只剩了皮,被丢弃在一旁。
慕衍将琉璃盏推到苏瑶面前,慢条斯理地拿湿帕子擦了擦不小心溅上的汁液。
他浅浅笑道,“不是说想吃石榴么?”
苏瑶也不客气,眨眨眼,视线在慕衍和琉璃盏之间不住徘徊,眸子亮晶晶的,暗示的意味昭然若揭。
慕衍失笑,舀了一勺送到了她的唇边。
果然很甜,小娘子眉眼弯弯。
她一点都不吝啬甜言蜜语,“六郎剥的石榴最甜了。”
明明心知这小骗子心甜嘴甜,见谁都会这么说,慕衍还是忍不住动容微笑。
他弯弯唇,俯下身,轻轻舔去小娘子唇边的一点,再直起腰时,才下了定论,“果然很甜。”
语气十分的意味深长,简直叫人分不清,甜的是石榴还是人。
苏瑶的腮唰得一下红了。
她梳了两下如云的青丝,没有接话。
可女子害羞时的脸红,往往就胜过千言万语。
慕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只觉得心口缺失的部分都被填得满满的,格外满足欢畅。
他想起苏瑶方才的话,“瑶瑶,你想让我赦免林茵么?”
他迟疑一下,“赦免不可行,但我可以想法子将她偷转出来,再好好让人安置她。”
苏瑶认真地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摇摇头。
她斟酌着词句,“朝堂上的事,我不是很懂。但你是天子,本就该金口玉言,一言九鼎。如果因我之故,在暗地里行这等事,来日若是教人知道了,岂不是要损了你好不容易才立起来的威信?”
这是真心实意地在为着他着想。
慕衍忍不住笑了笑,摸着她柔软的发,宠溺温声道,“瑶瑶好乖。”
真是叫他越发喜欢得紧了。
该有多幸运,他才能遇见她。
苏瑶羞得不行,乜他一眼就垂下眼。
从慕衍的角度,都能看见她的眼睫颤呀颤,像是受了惊的蝶儿。
他像是受了蛊惑般地去亲了亲那两只俏皮的蝶儿,然后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梳子,轻轻缓缓地替她梳起发来。
苏瑶心里腹诽,只觉得这人越发得会了。
还专捡这些叫人面红耳热的话来说。
倒显得曾经那个会红脸的年少郎君好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她捏起银匙,慢吞吞地吃起了石榴。
可那晚林茵帮她的场景始终挥之不去。
苏瑶心里明明白白的,林茵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一点都不喜欢这人,甚至林茵帮她,也不是出自善心。
但偏偏就是她帮了自己一遭,自己承了一时的好,就不能不报。
她实在纠结得很,挣扎着,“要不,我们暗地里让人在流放之地做些安排,再给些银钱什么的,这总不算是过分了。”
慕衍万般好说话地点了点头。
身陷牢狱的林茵此时还不知情,因着她那日的一念之差,竟是能得了个偌大的善果。等她千里跋涉到了岭南荒僻之地,蓬头垢面,心如死灰之时,却见早有人替她置办了安身之所,才终于嚎啕大哭起来。
此是后话,便不再提。
过了中秋,天气渐寒,慕珣便准备动身。
凤仪宫里,苏皇后也开始领着宫人,收拾些针线细软,好让她的独子路上能舒服些。
苏瑶看得眼热,也开始准备起来。
她不善女红,只好现学现卖。
好在苏皇后也不甚精于此道,姑侄两人生出兴致,索性一同跟着司衣坊召来的女官一道,捡些实用好做的物件来学。
如此一来,女郎白日里忙碌,夜间便困倦不已,早早睡下。
倒叫晚间归来,想与她叙话闲谈的郎君好生没意思。
平白苦了思政殿陪侍轮值的亲信官员。旁人还好,只不过朝见之日才能见着陛下的冷脸,他们可是日日都得见,还都提心吊胆,怕陛下一个不高兴,拿他们的错处是问。
反倒是郑培摸出些门道,总是安慰他们,说再等半月就差不多了。
虽说不知半月之说有什么缘故在里头,但谁都知道郑培是慕衍的亲信,又跟了他多年,心里却还是安定不少,做起事来也更加从容。
这日,郑培再来时,大老远,轮值的杜左拾遗看见他,就笑着迎了上来,“郑郎君近日可好?”
郑培也笑,“昨日才见的,哪里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