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9、我见晚晚07
黄鹂在茶水房帮小丫鬟挑绣样子,不知不觉到了晌午,另有丫鬟进来通传:
“黄鹂姐姐,今儿表姑娘也在凤梧院用膳,您跟我们一道吃罢。”
黄鹂都习惯了,道:“哪日不是这样的?要哪天回了清鸣院,我才吓一跳呢。”
茶水房的丫鬟婆子们都笑了起来。
黄鹂嘴上打趣,心里对这种情况满意至极。
之前她被遣去清鸣院,自然担心不在殿下面前当差被忘了。
没想到表姑娘是个真正的妙人,就差挪窝在凤梧院住下了,日日都来痴缠长公主。
最难得的是,从一旬前的顾府赏春宴起,殿下像忘了自己说过什么般,还真次次让她来!
黄鹂一顿饭用到一半,又有小丫鬟带着吩咐过来了:
“黄鹂姐姐,表姑娘说了,今天春风和畅,午后要和殿下去后花园玩秋千,百灵姐姐让您去瞧瞧那秋千还牢不牢固。”
黄鹂筷子都忘记送进嘴里了。
秋千?
公主府里还真搭了秋千,但长公主从来不碰这些,建府多年去都没去过。
今儿表姑娘贪玩,长公主惯着表姑娘就算了,还愿意作陪?
后院在说秋千时,前院里,顾锦忙完手里耽搁了大半个月的差事,无人关心地出了长公主府,往镇国公府去了。
老夫人和他亲娘顾二太太拉着他说话。
“怎么又回来了?可是长公主给你气受了?”
顾锦不自在道:“府上都好。”
有二道门隔着,前院后院就像两个世界。
顾锦不知谢桐哪来这么大脾性,如今别说他自己去后院了,连他的小厮都进不去。
顾锦要脸面,再怎么也不会往外说。
谢桐给冷脸,他也不想往上贴。
只是章三娘被谢桐牢牢把持在后院里,他近日也没什么时间顾及,现下忙完了,人就在嘴边却吃不到嘴里,让顾锦颇觉焦躁。
正想到这,就听老夫人道:“那章三娘在你们府上,是个什么情形?”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顾锦如实道来。
顾二太太哼道:“她姓谢,妒性大也没地说理去,只别耽误了咱们顾家子嗣。”
顾锦深以为然。
老夫人沉吟道:“你娘说的没错,子嗣为重。另有……你可听了你府上的传言?”
顾锦:“什么传言?”
老夫人料想也没人到顾锦面前说这事,都在背后议论呢,她便囫囵道:
“那日你三个嫂子纵有不是,章三娘说的也未必都对。人心隔肚皮,单看她近日行径,是不是一心为你?莫要偏听偏信。”
顾二太太则不客气道:“当初家里替你讨三娘,是疼你,也是为了让她给你开枝散叶。她现在这身份地位,给你做妾是抬举她。”
“你净惯着她,惯出个心比天高,天天捧着谢家人,眼里没了你。”
这番话听得顾锦脸色难看起来。
他领着母亲赐的两个服侍的人回了长公主府,越想心越沉,唤来小厮问:
“可有章三娘的信儿?”
“表姑娘在后院,想是传不过来……”
“哼。”
真想递信出来,那几个婆子拦得住她?
怕是真像家中所说,拿了谢桐什么好处,乐不思蜀了。
顾锦沉着脸吩咐小厮几句话。
章予晚玩了一下午,领着黄鹂回到院中,没进屋,先在院后的花园走了圈,选了个亭子下的地儿指了指,笑眯眯道:
“我要在这放秋千架。”
黄鹂满口应下:“长公主说了随您选,自是处处都恰当。”
樱草道:“就是这假山有些高了。”
章予晚跟着皱起眉。
黄鹂知道表姑娘多受宠,眼也不眨道:“那就推了。”
章予晚眉开眼笑,拍了拍手:“这样好。”
章予晚心满意足地回去用膳,饭吃到嘴里,脑袋里全都是被她央着上了秋千的谢桐。
东风吹得谢桐腰间玉铛作响,缀玉鸾钗斜斜从她雾鬓中堕了下来,被章予晚眼疾手快地接住,一阵心神摇荡。
如今细细回想那时的谢桐,正应了那秋千词。
霞衣轻举疑奔月,宝髻敧倾若坠楼。争缥缈,斗风流。①
一顿饭吃下来,章予晚都不知吃了些什么。
又想到谢桐身上沁了薄汗,弄得罗衫都湿了,也不知吹着风没有,便要找黄鹂去凤梧院问一声。
黄鹂还未回来,进屋的是樱草。
樱草说话前先左右看了看,挥退几个小丫鬟,才低声道:
“姑娘,方才有个看门的婆子找我,递了话来,说……说清明要到了,驸马爷请表姑娘莫要忘了去福音寺祈福,还有……”
章予晚声音紧绷:“继续说。”
“说斯人已逝,但教坊司中,大姑娘二姑娘还等着姑娘伸手拉一把。姑娘不能忘恩负义。再有,教坊司要择一批官妓——”
“他敢!”章予晚厉声打断,樱草不敢说了。
章予晚嘴上这么说,心里知道,没有顾锦不敢的事。这种事对他来说不过随口吩咐,自有奉承的人去安排。
“忘恩负义。”
章予晚重复这四个字,嗤笑一声。
顾家是把她从教坊司弄出来了,却也挟恩图报,让她委身顾锦。
她上辈子死在顾家手里,再大的恩情都还干净了。
当初顾二太太给她灌毒酒时怎么说的?
章予晚很久没想起上辈子的事了,她倚在月下美人榻上,双眸迷离失神。
……对了,二太太说,谢桐她不喜章三娘,有章三娘一日,顾锦就一日进不了凤梧院。
顾锦没亲自对章予晚下手,但把她送回了镇国公府,意思不言而喻。
——这么说来,害死自己的是谢桐的一句话?
章予晚猛地从榻上坐起身,又立刻否认。
谢桐心地最善,不会说这种话,定是他们母子编来的理由。
她又不可能找谢桐对质,还不是随他们说。
定是如此。
饶是这般,有顾锦的威胁和百般思绪,第二日章予晚没去凤梧院,在廊下一坐就是半天。
谢桐来时,就见章予晚一身水洗碧色裙,倚着朱漆廊柱,天边日昏泛着朦胧橙粉,章予晚手中团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慵懒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