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高木接过果篮，递给了张倩，说：“陈太太，您太客气了。我昨天去警局可不是单纯的帮忙，这诊疗费是照常收的，你让黄局长不必放在心上。”

陈永华一听，非但不觉得反感，反而更加欣赏高木。自从这起恶性连环shā • rén案案发，黄志勇就没睡个好觉，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现在案子破了，黄志勇也能好好休息了，别说那点诊疗费，就算再多十倍陈永华也会认为值得。更何况这本来就是不对等的交易，高木之所以这样做，就是不想让他们总是记在心里。这样的人比那些拿着一点恩惠，便肆无忌惮的索取报答的人，强上太多太多。

“高医生的为人，我心中有数，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高木便开始为陈永华做诊疗。其实陈永华只是轻微的抑郁症，病根就在她儿子身上，到处求医无门，每日面对不正常的孩子，就算再坚强的人也难免抑郁。现在她儿子已经痊愈，她的抑郁也跟着好转，只要她儿子的病不再反复，她根本无需治疗。她之所以按时来，不过是感激高木，照顾他生意罢了。

最近接收的病人病况都不严重，即便没有特殊能力，以高木的能力也绰绰有余。结束了一天的诊疗，高牧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便收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开车径直去了警察局，高牧答应过曹敏军会帮他，就一定会帮他，他说话向来言出必行。

提前接到通知的申明挂掉电话，便在警局门口等着，大约十五分钟后，高牧的车开到了警局门口，申明让门口的守卫打开门，跟着便上了他的车。

因为案子还没移交法院，所以曹敏军暂时被羁押在看守所。

“哗啦啦”、“哗啦啦”，一阵铁链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员推开房门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就是曹敏军。曹敏军面容憔悴，两眼无神，两鬓甚至已经有了白发，双手双脚带着手铐脚镣，行走间“哗啦啦”不停的响着，显得异常刺耳。

曹敏军看到高牧无神的双眼多了几分神采，笑着说：“高医生，你来了。”

高牧点点头，看向申明，说：“申组长，他的脚镣可以摘了吗？”

申明看向门口的警员，警员犹豫了一瞬，还是将曹敏军的脚镣打开了。曹敏军感激的看着高牧，说：“高医生，谢谢你。”

高牧摇摇头，说：“曹老师，我知道你本性善良，所以才会想着帮你，你不必跟我客气。”

曹敏军看了一眼申明，苦笑着说：“可能这世上也就高医生认为我本性善良，他们都觉得我是个变态shā • rén犯，不该继续活着。”

察觉到曹敏军眼底隐隐已存死志，高牧不禁皱紧了眉，说：“曹老师，死亡很简单，也很容易得到所谓的解脱。但之后呢，你将永远背负着变态shā • rén犯的名声，那是解脱不是救赎。你明白吗？”

曹敏军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说：“我明白。只是很多人都希望我死，或许只要我死了，那些受到创伤的家庭，才能得以解脱吧。”

“曹老师，shā • rén的不是你，是你‘恶’的人格，真正该消失的是他，不是你。”

“高医生，也就只有在你眼里，我们是分开的，在他们眼里，我们本是一体，犯了罪就应该得到惩罚。”曹敏军垂着头，双手不断的摩挲着，停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他就是因为钻了法律的空子，明知道就算被抓，也不会死，才会那么肆无忌惮。我想来想去，只有我死了，那些受害者才能得到解脱。至于死后背负变态shā • rén犯的名声，那也是我应得的，怪不得旁人。况且我现在无亲无故无牵无挂，继续活下去，也只是承受无尽的痛苦，我……没有那么多的勇气。”

高牧沉默，他心里明白曹敏军说的没错。那些受害者家属恨不能shā • rén凶手马上被处死，现在他们还不清楚曹敏军的具体情况，若是知道这个连环shā • rén犯，只会被关在精神病院进行治疗，恐怕心里的恨不仅得不到救赎，反而更加沉重。可高牧不是普通人，他不仅是心理医生，他还了解曹敏军第一人格的本性，这个人格甚至比普通人还要善良，高牧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自我毁灭。

“曹老师，人来到这个世上，本身就要历经苦难，我们活着不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将我们带到这个世界，给过我们关爱的父母。无论他们做过多少错事，对我们的殷切希望，与其他父母都是一样的，他们希望我们成为他们生命的延续，而不是轻易的说要放弃。你父亲无私的养育了你十几年，你就用放弃生命来报答他吗？”

曹敏军眼底浮现挣扎的神色，两只手用力的交握着。

“曹老师，你闭上眼睛，我带你回到儿时，看看你的父亲。”

曹敏军猛然看向高牧，犹豫了半晌，终是顺从的闭上眼睛。申明警觉，用手死死的掐着自己的胳膊，唯恐自己再次被催眠。高牧的手指在桌上一下一下的敲着，越来越慢，越来越慢，曹敏军的身子一软，趴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