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1)
“不会的,不会的...”
唐卿轻轻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吻在她的脸上,混着她的眼泪和不安,一道吞下:“我们再也不分开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了。”
庄姜埋在唐卿的脖颈上,点了点头。
劫后余生,又有唐卿在身边...
她的精神一松懈,才察觉出自己的疲累,就这样晕了过去。
唐卿抱起她往外走去,站在外间的李则几人听见声音,立马转头看来...
李则迈步上前,似想说些什么,再触及到他怀中那个小女人脸上的苍白,还有那掩不住的疲倦,心下竟忍不住一抽...
往日,那样明艳的人。
顾遇面上也跟着一白,他哑声问道:“她怎么样?”
唐卿摇了摇头,他稳稳抱着她,声音柔和:“没事,她只是困了。”
他便这样抱着她走了出去,迎上前来的长风看了眼他怀中人,而后是问唐卿:“那个女人怎么处置?”
顺着他的声音,还有女人的呜咽声。
唐卿看过去,被两个黑衣男人抓住的女人,如今早无往日的生气...
她的眼中混着害怕,慌乱。
唐卿只是看了一眼,便往车子那处走去...
顺着晚风,送来一句冰彻入骨的话:“我要她死。”
☆、七十章
医院。
庄姜被送到医院的时候,已是半夜时分。
医院位处C市中心,地处繁华阶段,位置却很是隐蔽。这是一家私人医院,不仅设施精良,就连工作人员也都是少言知事的...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时钟正在一分分钟过去,而这处却无人说话,他们侯在一处,该备下的东西都已备好,而他们却依旧静默无声。
楼道上灯火通明,外头的雨声也渐渐消去了。
李舒坐在椅子上,她面色苍白,眼下乌青很重,就连唇畔也有些青紫...时不时的还往电梯口看去几眼。
乔治看着她这幅模样,心下便一痛,他握着李舒冰凉的双手,轻轻搓揉起来。
“我有些害怕...”
李舒的声音很轻,在这雨夜里,在那那一声又一声的雨声中,声音低哑,有几分缥缈...她回头看着乔治:“如果不是因为我,姜姜便不会被绑架。她,以后会不会不理我了?”
乔治听着她话间的颤音,还有那即将快倒下的身躯。他摇了摇头,伸手圈她入怀:“曲芝这样做并不是临时起意,便是没有这次,以后也会如此...庄姜是个明事理的人,不会把这些事怪到你的头上,你不用担心。”
至于那位唐先生...
乔治皱了皱眉,他这会倒也说不清这位唐先生是什么想法了。今夜见到的唐卿,与先前在法国所见的,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他心下叹了口气,却终究未曾把这些说出来。
尽管乔治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李舒还是止不住要担心...
她只要一想到庄姜被绑架,别墅里还放着火油,要是...要是他们先前赶不及,要是他们没有发现,那么,这个世上便没有姜姜了。
如果这个世上没有了庄姜,那该怎么办?
她只要想到这些,心里便有着喘息不过来的疼痛。
李舒把脸埋在乔治的怀里,听着那里头传来心跳的声音,混着她无言的哭泣...
在这夜色中,在这已无风雨的夜色中,沉默而窒息。
...
快到凌晨三点的时候。
在李舒即将撑不住的时候...
电梯铃终于响了。
所有人都抬头往那处看去,医生护士立马忙活起来。
李舒也已经回过了神,她手撑着乔治的胳膊,支撑着已经疲累不堪的身子迎了上去。
而后她看见那个躺在唐卿怀里,面色苍白的女人,心下跟着一抽。
“姜姜...”
她抬头看向唐卿,抖着唇,低声问他:“姜姜,姜姜,她怎么样?”
唐卿的面色有些惨白,嘴唇也有些泛白,往日温润的一双眼如今却只余冰寒。许是淋了些雨,脸上,头发上,衣服上,现在都沾着雨珠。
在他怀里的庄姜,却一丝雨都未曾淋到。
唐卿未说话,他只是抱紧了庄姜,无言而漠然的瞥了她一眼...
无需说话,单单这一眼便已经让李舒生下了退却。
而后,他径直迈步往前走去。
身后跟着的顾遇、沉安几人也未看她,随唐卿一道往前去。
脚步声响,疾走匆匆。
李舒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是有乔治扶着她,保不准这下就要径直摔了去。她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脚步有些虚软,声音也有些无力:“他在怪我。”
她伏在乔治的怀里,眼泪似是流不尽。
李则看着这样的李舒,心下也有些疼,毕竟是他疼爱了二十多年的妹妹。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发,而后是低声说话,喑哑的声音中也透着一股子疼惜:“他不是在怪你,他是在怪自己。”
一夜操劳,半宿奔波,他的声音也愈发哑涩起来。
“我们过去的时候,庄姜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弹,床头柜上还放着一把刀...”
他合了合眼,想起先前那副场景,沉稳多年、仿佛对世事都无法起波澜的那颗心,泛起了一下又一下的涟漪...混着余悸与后怕,他叹了一声:“若是再迟一会,她会被曲芝刺死,然后困于火中。”
李舒听到这些话,忍不住身子大颤,她回头看他,苍白的脸上透着狠厉,她攥紧了手心,哑声问道:“曲芝呢?她在哪里?”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
她竟然敢如此对姜姜,她绝对,绝对不会放过她!
李则看她一眼:“她已经被人绑了起来,她的身上除了绑架,还涉及了两条命案,现在由沉家先代替关了——”
其实这样的做法并不好,尤其是他这样的身份,原本是不该允他们做这样的事。
只是,他只要一想起被绑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庄姜,心下就有说不出的痛与气...
因此,他默许了。
他默许他们做这样的事,只当未曾看见。
李则揉了揉眉心,连着几夜没好好休息,他已经再也支撑不住了...
他抬头,又看了看那道紧闭的病房门,还有那四个站在病房外的男人。
他想等她醒来,可是,好像也没什么必要了。
她已安全,这就够了。
李则看向李舒,淡淡说了一句:“这事与庄姜有关,最后如何处置,由她决定吧。”
待说完这话,他便径直转身往电梯口走去。
“哥。”
李舒喊住了他,今夜之事,调动了暗卫,家中众人自然已经知晓了...
李家权势太大,要不是从来安分守己,又有中央那位叔伯撑着,早已是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如今要是再让有心人知晓“暗卫”一事。
不知要做什么文章。
李舒咬住了唇,即使她没有政治的聪慧,可她也知晓,这样事情的曝光,对李家不会是好事...
她看着李则的背影,叹了口气,一时之间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李则停下了脚步,他知晓她要说些什么。
那个时候,他什么都没有想——
他匆匆赶来,放出这一条被家族掩藏百年之久的秘密,在这政权跌宕的时候,把家族置身于这危险之中。
身为家中掌权人,在这样的时刻...
他知道,对家族来说,这样不好。
他能猜测到会面临什么样的问题,祖父的无奈,家中族人的不信任,这些他都想到了。
李则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依旧迈步往前走去,在电梯门口,停了步子。
他回头看向那条过道,门已经开了...
应该没事了吧?
他想起先前,他所说的那两个理由。
一为李家承诺,二为李舒之过。
他说的大义凛然,严正无私。
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她消失在这个世界...
他做了这么多,不过只是因为,他喜欢上她了。
李则合了合眼。
他应该去看看的,他披风戴雨,一夜奔波。
不过就是想看看,看看她有没有醒来,看看她现在可好?
李则的唇角有几分转瞬即逝的笑容,他很少笑,偏偏涉及庄姜的时候,他便会无意间露出这样的笑容。若是有人看见,那自然会知晓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竟似冬雪初消,冰山折痕...
如三春四月,最温暖的一束阳光。
可也不过这么一会,无人瞧清,李则的面上便依旧是素日的淡漠和从容...
他在那条过道停留了一眼,只一眼,却似亘古都未错过眼。
而后——
李则收回了眼神,声平:“走吧。”
———
庄姜醒来时,已是隔日清晨。
她晚间似醒非醒的醒来过几回,梦中事物变化,人物众多...
她看不清,也认不出。
刚刚听见几个叫她的声音,便又沉沉睡去。
庄姜揉着眉心,刚刚醒来,头脑还是有些晕沉,不过总算不是醒来便睡的状况了。
她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布置...
墙壁雪白,放着沙发、电视,却还是能看出是个医院。
私立医院。
她一面环顾,心下渐渐松下一口气。
看来,她真的远离了,远离那个鬼地方了。
她活下来了。
庄姜抽了抽手,却未抽回。
而后,她垂眼看向另一侧,看到唐卿。
他正紧紧握着她的手,侧着脸靠在床上,面色惨白,眼下乌青...
一副没有休息好的模样。
庄姜心下有疼惜,也有高兴。
她想起唐卿昨夜冒着风雨赶来的时候,让她不知身在梦中还是幻中。
她原以为,这辈子,她都见不到他了。
真好,真好啊...
她还活着,他还在她的身边。
庄姜伸手轻轻抚过他微微拢起的眉心,还有那有些泛白的嘴唇...
唐卿察觉到她的动静,立马握住她的手,而后是细细看过她一回,才哑着声,温声与她说话:“你醒了?”
庄姜点了点头,她想说些什么...
可是话还未出口,泪便先流。
她很少哭。
可是这两日,她倒像是要把前面20多年积下的眼泪,都要哭个干净。
唐卿一看见她的眼泪,心下便一急,忙抚向她的脸,急声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
他说完这话,便起身是要往外走去。
庄姜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瓮声说话:“我没事。”
她看着他回头,看着他面上掩不住的担心。
良久,她笑了:“我真的没事,只是有些后怕...卿卿,我以为,我原本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庄姜说完这句,便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曲芝举起刀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她甚至松开了手,松开了紧绷的神经,等待着曲芝手中的刀刺进她的皮肉,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不过还好,还好...
他来了。
她的卿卿来了。
唐卿看着她混着眼泪的笑容,心下愈发疼惜起来。
他俯身朝她吻去,从额头至下巴,他把她脸上的泪,一道卷入舌尖,吞入腹中。
而后,他埋于她的脖颈间,轻声安慰起她:“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庄姜瓮声,点了点头。
她想起昨天似梦非醒时碰见的几个人,便抬起脸,哑声问他:“我看到顾遇、李则了,还有...沉修。”
唐卿便与她说,自从她消失后发生的那些事。
一丝一毫,未曾隐瞒。
最后,唐卿握着她的手,温声说道:“如果不是他们,我不会这么轻易的找到你...姜姜,对他们,我已不能只用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