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腹背
这夜,冯凭正在睡眠,杨信急匆匆进来,将她唤醒:“娘娘,中书省刚收到的紧急军情。”
冯凭披了衣坐起:“是皇上那边的?”
杨信道:“是。”
杨信将手中的一封信递给她,道:“皇上此战大捷了,擒了魏桓粱春,割下了二人头颅。”
冯凭道:“这么顺利,不知是好事是坏事。”
她快速打开信,浏览了一遍:“现在情况怎么样?皇上准备继续去攻打高曜,还是什么打算。”
杨信道:“皇上可能要班师回朝了。”
冯凭道:“他不趁着此战大胜,一鼓作气拿下高曜,怎么班师回朝了?”
杨信道:“我也不知道。”
他补充说:“不过消息可靠。”
拓跋泓大败魏桓粱春的消息传回来,朝中的态度,再次微妙起来。
有人大唱赞歌。朝廷大胜了,一出师就大捷,将那作乱的叛贼给收拾了,可见皇上武功不凡,果断英明,支持者们兴奋不已。而那些反对者,都默默缄了声。反对者都盼望着拓跋泓此战失败,让他跌个跟头,碰碰壁,让他吃点教训,免得他一心想着揽权。可他这一仗打的大胜,少了阻碍,接下来必定要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到时将有更多人利益受损。
大家暗自琢磨:他既然打败了魏桓粱春,怎么不直接再去打高曜。高曜如此狂妄,不去打他,实在说不过去啊。
反对者继续观望。
拓跋泓打败了魏桓和粱春就班师回朝,没去打高曜,因为他生了病,身体不行。然而这不是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他这两战虽然胜了,然而损失惨重,无力再去打高曜了。
然而对外,他不能这么说,只说是偶感风寒,要回京中休养,于是就带着大军班师了。众臣到城外去迎接他,他也没有露面,而是直接让车驾驶进了宫城,直接住进了太华殿。
众臣也不知道他病的如何,看这场面,顿生忧虑。元子推李因聚集了一干大臣,前往太华殿求见,却被他身边的宦官挡了驾:“诸位大人先行回去吧,皇上眼下身子不适,暂时不能接见大臣,处理朝务。有什么事情,过几日再说吧。”
元子推不放心,悄悄拉了那宦官到一边,问道:“皇上到底生的什么病呀?真是偶感风寒?”
宦官同他相熟,说:“皇上说是偶感风寒,这有什么可怀疑?”
元子推说:“这看着有些严重啊。这才刚得胜回来,就生了重病,会不会影响士气?朝中也人心惶惶啊。你实话说,皇上是不是受伤了?故意瞒着大家?”
宦官道:“京兆王,你就别担心这么多了。皇上吩咐你们做什么,你们按照皇上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元子推道:“我想请求单独觐见皇上,可否辛苦你替我通报一下。”
宦官道:“好吧,我替你去通报一声。”
那宦官进去了,不一会儿又出来,道:“京兆王,皇上这会身体不适,不见任何人,你还是先回吧。等过几日皇上身体好了,他会召见你的。”
元子推等人没有见到拓跋泓。
宏儿也到太华殿去见他父亲,仍旧被拦住了:“太子,皇上现在身体不适,太子今日不用来见驾了。”
宏儿站在殿前:“可是父皇生病了,我想去看看他。”
宦官道:“请太子恕罪,皇上这会不见太子。太子还是去见太后吧。”
拓跋宏也没能见到他。
冯凭这边没出宫去,只是听杨信说,也有些惊讶:“皇上是不是真生重病了?该不会是受什么伤了吧?”
不然怎么一回来就不见大臣。
杨信道:“我倒觉得不像。皇上一向身体好,不至于突然重病的吧?也没说受什么伤,应该不严重的。”
冯凭说:“那怎么连太子也不见了。”
杨信道:“臣琢磨,皇上可能是心情不好。他这一仗可是不太顺啊,表面上说是大胜了,实际上,娘娘算算,只对付区区一个魏桓粱春,损失多少兵力了?足足三分之一。眼下还有一个高曜摆在那,这根骨头,比魏桓粱春难啃多了。皇上这个时候班师回朝,说的是生了病要回京休养,我看根本是这仗没法打吧。”
他低声道:“我看,皇上八成是受挫了。朝廷上那些人还在鼓吹呢,明眼人都看出来,他这是不行了。”
冯凭道:“这件事,本就不是那么容易。受挫也是很应当的。”
杨信说:“皇上毕竟还年轻。”
冯凭一边和杨信谈话,一边寻思着。用了晚膳,她依旧陪宏儿温习白日的功课,练了两篇字,练字时,宏儿一直不解地问她:“妈妈,父皇为什么不肯见我啊?他病的很重吗?”
冯凭道:“他是皇上,他想见你就见你,他不想见你就不见你,没有为什么。专心地写字吧。”
宏儿不明白:“为什么呀?”
冯凭说:“不要问这么多为什么,别人怎么说,你怎么做就是了。”
宏儿低下头。
他将两篇字写完,冯凭给他洗了手,又洗了澡,便抱他上床去睡觉。
宏儿睡着了,冯凭睡不着,她想去看看拓跋泓。
派了一小宦官打听了一下,说:“皇上已经睡了。”她看看时间,的确有点太晚。但是白日里嘈杂,人心也乱,总不是说话的时候。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她叫了一名小太监提灯,随她往太华殿。
殿外掌着灯,阶下是侍卫值岗,殿门口是小宦官候命。见到太后,皆下跪行礼。没人拦阻,冯凭直接入殿去了。
殿中空荡荡的,隔着一道帘子,能看到内殿里有微微通红的光亮,宁谧而温暖,又仿佛透着某种死寂。这太华殿,曾是她非常熟悉的地方,先帝在这里居住,就寝,也时常在这里处理朝务。自从换了主人,这里的一景一物便沾染了陌生的气息。
她轻轻走进去,掀开帘子。
一抬眼,便看到御床上,年轻人的身影。拓跋泓穿着素色中衣,头发散着,正抱着枕头,伏在那看什么东西,手里拿的好像是什么奏本。夏天天气有些热,他衣服穿的薄,背上只搭了一条薄薄的锦被,两条腿和肩胛骨都露在外面,一双脚,尺寸颇不小,又白又瘦。
听到帘子响,似是有人来,他回过头,上半身抬起,往身后看了一眼。这个动作就有点孩子气了,他见是冯凭,目光顿了一顿,重又趴下了,将那奏本合上了,出声说:“太后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