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第90章
年晓泉因为女儿背着自己报考电影学院的事,在家里生气了好几天。
年媛从小在艺术上的天赋比较突出,钢琴和小提琴都很拿手,加上跳舞和花样滑冰也学了好些年,九岁时,就在小姨柳梦莹的电影里客串了个角色,之后在郑泽的公司里接触到不少国内资深老演员,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开始有了个进演艺圈的想法。
年晓泉对于自己这个大女儿可谓寄以厚望。
她自己小时候没能学到的东西,只要年媛想学,全部让她来一遍。等年媛大一些,年晓泉更是隔三差五就带她去世界各地参加展览、收藏会,意大利语和法语也给她一请就是十几年的私教。
只是没想,接受过这样高等教育的年媛,如今却选择了进入混乱的演艺圈,年晓泉得知这个消息,揉着脑袋往沙发一躺,只觉自己被气得两眼发晕。
白宴下班回来,瞧见爱人的样子,过去帮着揉了揉她的太阳穴,趁机往年晓泉身边靠过去,神情自然,看着并没有多少为女儿求情的意思。
年媛兴许也知道在这个家里,白宴是最靠不住的那一个,见年晓泉脸色一点儿没有好转,躲在房间里琢磨半天,最终只能把林翰喊回了家里。
林翰如今在科学研究院里工作,博士毕业后就开始带起了自己的团队。
他这人从小比较听话,性格温柔,成绩又好,所以在年晓泉这样喜欢学术分子的人眼里,可谓是家里乖孩子的典型,就连平时说起话来,底气都比其他三个孩子要足上一些。
此时,林翰被年媛一通电话喊回来,开门见到正在那里修盆栽的年晓泉,走过去,便笑着开口了:“阿姨,您这一盆总算开花了。”
年晓泉见到林翰,连忙“哎呀”一声,转过身来,很是惊喜地问:“小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跟家里说一声,吃饭了吗?”
林翰摇摇头道:“还没呢,刚下班。”
年晓泉见状,连忙小跑回屋里,对着家里的厨子喊:“杨姐,小翰回来了,今天家里多做个糖醋里脊和狮子头,哦对了,把昨天我妹送过来的榴莲也拿出来,做成班戟,饭后吃。”
林翰听见年晓泉的话,不禁走过去,轻声说到:“阿姨,榴莲班戟就算了吧,媛媛不爱闻那个味道。”
年晓泉听见他这话,脸色又黑了下去,“哼”上一声,没好气地回答:“她不爱就不爱,咱们不管她!”
林翰少有见到年晓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忍不住又低头笑了起来:“阿姨,您还在气媛媛大学上电影学院的事啊?”
年晓泉往沙发里一坐,索性也抱怨上了:“我不能生气吗,我让她从小学这学那,她呢,偏偏要往藏污纳垢的地方里钻。”
林翰见状也跟着在年晓泉身边坐下来,一边剥着手里的橘子,一边劝到:“但是,做演员,和做明星还是不一样的,阿姨您自己也跟这个圈子接触了很多年,应该知道,这个圈子里,其实还是有很多专心做电影艺术的人,他们是能够被称为艺术家的不是吗?”
年晓泉听见林翰的话,叹一口气,隐约露出些无奈来,“但那都是熬了多少年的老资历,就现在这个圈子的大环境来说,风气就是不好,对于女性也苛刻,但凡以后媛媛出了点什么差错,光是那些观众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弄哭,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平时最喜欢哭,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知道社会险恶。”
林翰听着年晓泉的话,将自己剥好的橘子放在她手里,沉默了一晌,回答到:“但媛媛不是还有家里人么。”
年晓泉往后面一靠,“那我们要是走了呢,如果哪一天我和你叔叔两个出了什么意外,她一个小姑娘…”
“那还有我。”
林翰抬起头来,很是温柔的对着年晓泉笑,只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有些无所适从:“阿姨,无论您和叔叔以后怎么样,我都会一直用心地照顾媛媛,她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尽力帮她做到。我不会结婚,让别的女人分走属于媛媛的关心;我也不会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让其他人成为我的家人。我这一辈子,都只会守着她。”
年晓泉听着林翰的话,一时间脸上神情愣住,嘴巴微微张开,像是有些说不出话来。
虽然,年晓泉从很早以前就知道,白宴将林翰收养过来,其实就是为了给他们的女儿找一个保护她的人,又或者说,一条忠诚的“狗”,但年晓泉这些年看着林翰一点点长大,看着他自律地成为现在这样一副优秀的样子,其实心中早已经将他当做了家人,此时听见这样一番言论,她难免有些唏嘘:“小翰,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你…你一直是我最看重的孩子,也一直是媛媛的哥哥,你是我们这个家的一份子,你不需要…不需要为了感恩,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林翰看着眼前年晓泉颇有些自责的样子,连忙轻声安抚到:“阿姨,您别这样想,我不觉得自己这是感恩,这是我从心里想做的事。”
白宴带着布丁和点点从游泳班回来的时候,年媛已经从房间里出来,重新跟年晓泉撒起娇了。
他脱了鞋走进客厅,看见沙发上的林翰,稍微有一些意外,皱了皱眉头,也没有多问,只是随意聊了两句工作上的事,便又迈步往更衣室里去了。
晚上,一家人吃过了饭,布丁和点点难得遇见林翰工作日回来,双双拉着他陪自己玩游戏。
白宴则是起身,带着年晓泉去湖边散步遛狗,走到路上,侧脸问到:“你这是同意媛媛去做演员了。”
年晓泉拉了拉自己手里的绳子,撇了撇嘴,显得无可奈何:“不然还能怎么样,你这个当爹的又不管。”
白宴一挑眉毛,顿时觉得自己受了莫大的委屈,“你这又怪我了,她到现在都还喊我叔叔,平时我多说一句话,她都能哭得稀里哗啦。”
委屈说完了,白宴见年晓泉捂着嘴巴一个劲的笑,一时也有些讪讪,靠过去,把她的手抓起来,毫不顾忌的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说到:“啧,今天手怎么这么香。对了,林翰那小子为什么突然过来了”。
年晓泉见到有饭后散步的邻居路过,忍不住心里一虚,面带窘色,往回收了收手,没收回来,只能没好气地瞪了眼前男人一眼,“换了个手霜而已。还有,我跟你说啊,你以后,可不能总给人家小翰太多压力了,特别是让他管媛媛的事,人家现在这么优秀,是应该为国家做贡献的人。”
她这话一说,白宴一瞬间不高兴了,“管媛媛?他算什么人物,管咱家媛媛!”
年晓泉觉得眼前的白宴这话一说,简直无理取闹得厉害。
她也不知道这原本好好的人如今是哪里出了问题,自打四十岁之后,白宴的性格就变得格外孩子气,听不得年晓泉在他面前说半句别的男人好话。时不时上年晓泉的工作室里晃悠一圈,每回还打扮得格外帅气正经,外面人看着觉得年晓泉上辈子拯救了太阳系,可一关上办公室的门,这厮立马就要抱着年晓泉抱怨,不是说自己上班时受了天大的气,就是断定年晓泉工作室里新添的两个小伙一准肾虚。
年晓泉要还是过去的脾气,一准不搭理他,只是去年,她从国外回来,生了一场大病,住院时,迷迷糊糊看着白宴前后照顾自己的样子,醒来后,看着他满是胡渣的下巴,年晓泉把脸往他怀里一埋,心里像是也终于认了命,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怕是永远也下不了这艘老破船了。
此时,年晓泉听见白宴的话,一边往湖边走,便一边回答到:“他算什么人物?他算你的养子,是咱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说完,她又将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放嘴里,说到:“我知道,你不想让媛媛被外面的男人骗,所以一直让小翰好好守着她,可你有没有想过,小翰现在也长大了,他今年二十四,一次恋爱都没谈过,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啊。”
白宴听见年晓泉的话,心里“咯噔”一响,严厉表达了自己拒绝的情绪:“不管为什么,总之他跟媛媛不可能,他俩从小一起长大,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年晓泉于是看过去道:“怎么不能了?你收养他,不就是为了保护媛媛,那做兄妹是保护,做夫妻照样也是保护,你平时不也是这么护着我的么。”
白宴听见她的话,眉头再次皱了起来,“他能跟我比吗!你知道林翰那个爷爷是什么样的烂人,让初恋女友怀了孩子,遇见富家千金扭头就跑,杀/人放火,伤天害理的事一件没少做,要不是后来他断子绝孙了,压根不知道林翰还活着,这种血统的孩子,你要考虑给咱们媛媛?”
年晓泉见白宴生气,便靠过去,主动用手勾了勾他的胳膊,说到:“人的品性更多是取决于他的成长环境。在我看来,小翰本人足够优秀。况且,你只看到他爷爷,怎么不看看他的奶奶,一个女人把孩子生下来,坚持读完书,还能进研究所工作,要不是因为实验失误,老人家去世的早,小翰的亲爹都不会到中国来。”
说完,她又抿了抿嘴唇,有些撒娇似的凑到白宴跟前,柔软起来:“况且,他也跟我保证了,无论以后怎么样,他都一定会在尊重媛媛的意愿下去追求她,不会拿着这些年一起长大的情分去逼她,这一点,他不比你当年要好啊。”
白宴听罢“哼”上一声,干脆把年晓泉往自己怀里一捞,低头在她脸上嘬了一口:“你现在倒是说的好听,当初我把这小子收养过来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成天不高兴,说我心思不端的。”
年晓泉被他说得脸上一红,垂了垂脑袋,小声嘀咕道:“那不是以前吗?现在媛媛都高考完了,上大学我又不拦着她谈恋爱,咱俩当时比他们年纪还小呢。”
白宴见状又有些气急,“那能一样吗!咱俩是从小就定了情的,后来上大学,只不过是旧情复燃。”
年晓泉见不远处有孩子朝这边打打闹闹地跑过来,立即退开,将手里的绳子牵紧了一些,重新站直身体,见白宴还往这边靠,连忙把人往外一推,小声教育道:“你站好了。”
白宴听见年晓泉的话,倒是也没再动,只是抓着她的手,又闻了闻,见旁边的几个小胖孩子看过来,便脸色一黑,眯了眯眼睛,一瞬间把几个孩子吓得到处乱跑。
说起来,白宴其实多少也知道一些年晓泉的心思,她平时喜欢知识分子,林翰又从小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温和,现在在研究院里工作,可以说哪哪儿都合她心意。
只是白宴同为男人,自然也有他的考量。
他作为从小将林翰“培养”出来的人,能够感觉得出林翰体内深藏着的某些躁动。这样的男人,适合做一个大家长,做一个尽职的哥哥,但并不适合成为一个丈夫,一个感情中人。
两人的交涉没有结果,回到家里,只能就此作罢。
第二天,年媛带着两个放假的弟弟妹妹去了潭城,看望自己的太婆婆。
邵家老太太如今年纪大了,平时就总喜欢惦记着自己带大的两个小宝贝布丁和点点。
年媛在潭城待了半个月,七月中旬时,收到了北城电影学院寄来的录取通知书,当天下午,便得知自己成为了当年他们学校录取的学生中综合成绩的第一名。
一些网络媒体依照往年惯例,对这位“第一名”大肆报道了一番,只是没想,这一番报道之后,年媛很快便成为了近期颇为热门的人物,不仅她九岁时参演的电影被找出来,甚至连年晓泉大女儿的身份也被人查了出来。
年晓泉如今在业内算得上颇有话语权的人物,新闻热度很是不俗。
她这些年,渐渐从传统的形象设计版块中退出来,成立了自己的美术设计中心。
设计中心涵盖的业务很广,产业链成熟,不仅包括影视美学,时尚造型设计,以及多媒体艺术设计,甚至还有刚刚兴起的新古典民族设计。
早些年,那些曾经指责年晓泉眼高手低、不安于本职工作的时尚界人士,如今也已经在一年又一年的结果之中,渐渐认可了她各种天马行空的概念与想法。毕竟,每一个行业虽然都有它高高树立起来的壁垒,很少有人会想要去打破它。可一旦有一个人这样做,并且成功了,她便能够将这些壁垒与外面的空间渐次相连,让外面的人看见这个巨大空间里让人赞叹的宏伟与艳丽,而到那时,这个破壁者对于整个世界的人们而言,则也就变成了一个格外高不可攀的存在。
此时,年媛进入北城电影学院的新闻爆发出来之后,网络上关于她的讨论渐渐多了起来。大多数人认为,一个成年人,无论本应该走上一条怎样伟大的道路,从根本上而言,她应该都拥有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但也有不少崇拜年晓泉的人,认为年媛作为年晓泉的女儿,在这样傲人的家世与背景之下,没有继承母业从事艺术设计,而是选择进入了旁人眼里极其“低门槛”的演艺圈,实属虚荣心作祟,是在年晓泉的名声上抹黑。
两方人马你来我往、争吵不休,吵了好几天也没个结果,直到白氏出手,将网上的舆论控制下来,事情才得到些许的缓解。
只是没想,这边的讨论才刚刚平息,那边一个通过长相分析、确定年媛与白宴两人父女关系的新闻却又异军突起,一瞬间成为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即便当天下午,白宴便让人将这一则新闻一刀切地除去,可彼时远在潭城的年媛,还是深深记了下来。
开学前的一周,年媛带着弟弟妹妹从潭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