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箱庭之中 83

黑发青年对黑死牟的来临仿佛浑不知晓，只望着满天碧绿的枫叶微笑。

夏日的枫树碧翠非常、生机勃勃，比之秋日也另有一番风情。

从他的口中发出了略显遗憾的叹息：“可是真可惜，我果然还是想看到秋天的枫林……”

那个时候，其实他的病已经很重了，在黑死牟变鬼之前，他就已经毁容、丧失了大部分的视力，最近更是卧床不起，生活自理都很困难。

这时不知为何，也许是知道死期将近，竟然主动跑了出来。

黑死牟静静看着他，又四处感受了一下。这片区域已不见其他活人的气息——放生茧与其子产屋敷怜崎都不在他身侧。

这令恶鬼不禁暗自想到，传说产屋敷一族的人都拥有能够看见未来的能力，想来是真的。

肯定是知道他要来，所以才让妻儿提前离开了。

可明明知晓未来，产屋敷圣哉却也没有跟着妻儿一起离开……

「足以证明我的力量之强，即便是知晓未来，也无法更改他的死亡之局。」

黑死牟无声地握紧了刀柄。

他甚至不需要靠近，几步之外他所挥出的剑气就能够将青年的身体完全撕裂，连挣扎的机会也不会有。

他的弟弟很尊重这位年轻的主公，黑死牟却对他没什么印象。

——在记忆里，什么都是很模糊的。

枫叶在风中婆娑起舞，月影清幽怡人，他们将像默剧中的角色般静默着，黑死牟首先扬起刀锋。

……

直到最后一刻，知晓自己结局的产屋敷圣哉都没有分毫反抗。

“竟然是你……”

黑发青年用微微笑着的无神眼眸凝视向黑死牟的方向。

在这最终一刻，他认出了杀死自己的鬼，认出了黑死牟还是人类时候的身份。

然后，当他垂下眼眸时，从喉咙中四溅出来的鲜血，便如纷落的雨水打湿了那张秀美的脸庞。

金色的月牙撕裂了他的脖颈，向后斩入静谧的枫林深处，在黑夜中闪耀一阵，才慢慢消失。

“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她会伤心的。”

这是他死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枫树一棵棵倒塌而下，地面轰隆作响。

·

黑死牟在中庭下久立，产屋敷家主的头颅已被他拎起在手里。

没有枝叶覆盖的天空现出幽幽一轮圆月。

黑死牟望着月亮发呆。

没由来的，他不是很喜欢那句话。

没由来的，他就是知道对方口中的那个“她”是谁。

真的好过分啊。

……黑死牟分明、已经记不得她的脸了。

但无论何时，无论从什么人口中听到她……

他的心中……依旧会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沉闷痛苦。

黑发剑士抬手抓住襟口，那件紫黑色龟甲纹的羽织便在指下留下道道深刻的褶痕。

有什么东西咯得手心发疼，像是在夏天被虫叮咬了一下，流了汗的手掌被蛰得一疼。

黑死牟困惑地将其从衣襟下取出。

展露在月光下的东西四四方方，很是古朴。

那是一块……灰褐色的绘马牌。

背面写着形代神社四个字，大概是它的出处。

他先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把这种东西放在心口。

但很快，什么讯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就像闪电般在刹那间照亮了他记忆中的一隅，使某些尘封的东西短暂浮出水面。

黑发金瞳的恶鬼忽而就意识到，这块绘马牌正面上还留着她的绘像，只要看一眼，他也许就能够想起她的脸。

“……”

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他的心中也出现了被虫蜇了一下的痛苦。

并不强烈，也并不致命，但始终没有缓解的迹象。

这样挣扎几息，黑死牟终于下定决心。

他皱着眉，二指翻动绘马，试图将其换到正面。

当他这样做时，木牌忽然在他手中化为一团轻盈的粉尘。

像是囚不住的蝴蝶、困不住的飞鸟，晶莹的尘埃在他的注目下，忽而自他指间的缝隙四散而去，飞舞向了、更为高远辽阔的另一方天空——

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料，还有一章完结，然后就开始文野二周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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