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输了
“不……”
解释的字眼并未从白柠口中吐出。
她察觉到自己无法正常起身,或者说,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无法动弹,从哪儿都使不上力。
她就这样半依着林越北的怀。
“白小姐扭到腰了吗?”林越北问。
“我……”她对上他的目光,只觉一阵寒意染上心头,“好像是,动不了。”
“那抱歉了。”他于是换个方位,将她虚揽着,人稍稍往前倾,一低头便能触碰到她柔软的发。
这一下,不止是脚,连一只手都被他连腕按住。
到底要做什么。
白柠心脏跳得很厉害,她早就感觉到陈沿锋利的目光自这边扫过。
“白小姐扭到腰的话,我也不方便动弹。”林越北文静笑着,“先翻牌吧。”
漂亮长指下的牌,随着话音落下后,翻起两张。
两张六。
这是个好兆头。
他抽出手的时候,白柠感觉自己能动了,然而并没有随便动,因为他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
似乎有话要说,要传达某个意思。
有一瞬间,白柠感觉林越北这个人非常地可怕,刚才,是他绊的她吧,能准确算出位置和力度,将她按死在这里。
这般不择手段,是为了什么?
在场的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一下,识趣的人已经发现正宫差到极端的脸色了。
谁也想不到这位后到的林先生胆子这么大,当着陈少的面碰他的女人。
“白小姐。”林越北声色毫无收敛,每一句都透着醇厚和暗昧,“你很香。”
话刚落,林越北突然别过脸。
没人注意到眼前的东西,只觉一阵厉风刮过。
再看,是一张空卡牌。
从陈沿这边飞出去的。
即使躲闪速度很快,林越北的侧脸还是被卡牌锋利的边缘划出一道浅淡的红色血口。
所维持的儒雅风度不再,他眸间温度瞬冷,却没有发挥的作用,陈沿走过去,将白柠拉走后,面无表情地拎起林越北衣襟,一拳头挥过去。
然后说:“继续——”
全场寂然。
当众给人一拳,羞辱性极强,但在陈沿这里,并不让人意外。
林越北似乎习惯,擦了擦唇角的痕迹,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好。”
随后便像没发生一样,看着白柠脱离束缚后,站在桌前。
这一次,白柠小心谨慎,时不时看着地面,免得再受人圈套被拽过去,念头刚冒出来,另一侧突生力道,将她拔萝卜似的扯过去。
这熟悉的,粗鲁的力道,不用想都不知道是谁。
白柠愣愣看着把她抱腿上坐着的男人,“又要干嘛?”
陈沿脸色依然阴沉,“坐好。”
那语气,听着怪别扭。
算了。
白柠满头雾水,弄不懂他们在搞什么,坐腿上就坐呗,谁也别嫌谁丢人现眼。
不知是不是刚才的插曲,陈沿手中的牌,明显不如意。
前三张,245。
而林越北,三个六已经显现出来了。
饶是身为外行人的白柠也看出端倪,踌躇一会儿,偏头看向陈沿,“你输了?”
“嗯。”
“真的吗?”她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口。
他输了,她自然高兴,只是有些意外,想不到输得这么简单。
还以为要周折一番。
周围的看客走的时候,或同白柠一样意外,或感到万般惋惜,也有人猜测,陈沿是不是故意输掉的。
等包厢只剩他们时,林越北起身,朝陈沿鞠了一躬,没有刻意的深沉,诚心诚意地说:“陈少,谢谢了。”
他获得蔷薇园的准入权。
陈沿问:“意义是什么?”
千方百计,就为了去陈又薇的墓园看一眼吗。
“问心无愧。”林越北轻巧答,“就是意义。”
即使所有人都觉得他也是导致陈又薇自杀的原因之一,只要他自己不觉得,并且可以问心无愧地去墓园探望,就是最大的意义。
陈沿该暴怒,疯狂,恨意油生。
可那句问心无愧,让所有可能都化成不可能的平静。
只剩两人的时候,白柠看着陈沿手里的酒杯没空过。
一杯又一杯。
她早已习惯。
只要提起陈又薇,这人的情绪就会一落千丈。
惟独在兄妹感情方面,白柠和他有点共鸣。
白柠没有打扰他喝闷酒,低头漫不经心地理着手里的牌张,无意中发现少了一些牌,左看右看都没找到,最后在桌沿的夹缝中看到了。
眉间不由得蹙起,白柠看着陈沿,又看着自己所在的位置。
这是林越北的位置,从他这里找到多余的牌张,说明什么?
他刚才在卡牌中作弊的吗?
不对——
作弊的话,陈沿应该看出来,可他没有点破的话,说明他自己也不是什么好鸟。
怪不得大家都觉得她没有一点赢陈沿的胜算。
甚至林越北都是险赢。
两人最关键的一局正是最后一句,林越北刚才抱她,其实是为了刻意惹怒陈沿,让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在陈沿的身上,他方便下手出老丨千。
白柠只觉脊背寒意直升,作为发牌人,她离得最近,目不转睛看着他们,没有发现一丝漏洞,根本不知道是怎么作弊的。
这两个,一个是经验十足的老狼,一个是阴险狡诈的狐狸。
随便挑出一个都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给算计。
陈沿看着她那张惊疑的小脸,嗓音染满沙哑的醉意,“不和我说说,怎么认识的林越北?”
这回白柠学聪明,定了定神,“不认识。”
“不认识他会帮你?”
“他不是有自己的目的吗?”
林越北的目的,当然不可能是冒那么大的风险帮白柠。
他是为了蔷薇园。
陈沿长缓一口气,“他不是好人。”
“是吗?”白柠不在意,“比你还坏吗?”
“比我坏。”
“那岂不是坏透了。”
起先白柠便猜到,林越北不是好人。
可是那又怎样呢,是好是坏都和她无关,利益至上,对她有帮助的话就行了。
“如果不是他。”陈沿放下杯子,“我们就不会有现在了。”
如果两三年前,林越北没有不告而别的话,陈又薇不会出现心疾,旧疾并发。
如果她不发病,陈家兄妹永远不会踏足临水镇这种贫困的边缘小地方。
陈沿大概醉得不轻,换做以往,他不会同她讲起因的。
和白柠猜得差不多,林越北和陈又薇之间,主要是因为感情纠纷。
倘若林越北不回来的话也就作罢,早不归晚不归,偏偏出现在葬礼上,好似在和陈又薇玩捉迷藏游戏,就是不让她看着他,就是要等她死才出现。
别人的事,白柠不予置评,只是想起林越北偶尔流露情愫的眼神,喃喃自语:“应该不止是这样吧……”倒不是为他说话,只是,真相从来不止眼前看到的那般。
迷醉之间,陈沿将她捞过怀里。
感受着她真实存在的体温,呼吸,声音,让自己堕入一场似梦非梦中,没有纠缠的恩怨爱恨,也没有对未来的策划和渴望,只有彼此和现在。
“林越北应该死掉才好。”
他埋在她颈间,低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呢喃梦呓,模糊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