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第 166 章

“都让开。放他过来吧。”

李穆忽开口。

胤迅速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神色平静。

胤迟疑了下，看了眼被慕容替挟住的雍容，终于往侧旁，让了一步。

士兵效仿，跟着呼啦啦地往侧退去，让出了一条。

慕容替一把推开雍容，连看都未看她一眼，朝着李穆，继续走去。

雍容被掼了地上，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胤急忙上察看，见她双目紧闭，显是虚弱至极，已是晕厥过去，急忙叫人将她送去救治。

……

慕容替丢掉了手中的槊，一步步地走李穆的面，终于停下了脚步。

周围已经听不哭声，连呻.吟声，也彻底地消失了。

万人之众的坑场，竟如鸿蒙之初的混沌，寂无声。

一阵风过，掠动慕容替头顶那盔上的一点红缨，红缨飘动，如血如火。

他盯着李穆的充血双眼，亦是如此，宛如就要滴下红来。

李穆的视线，掠了一眼他那条曾被自己废去的手臂，说：“即便我只用一臂，你也不是我的对手。何况，你未必能有机会走我的面。”

慕容替的眼角跳了一跳：“那如何？难因此，我便不报仇了？”

他仿佛在笑，满面的血污，亦掩不住容颜的风姿。

“这个世上，我慕容替有的仇人，都必须死。该死的，都已死了。你也不能例外。”

“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我便要报仇。”

他突向天放啸，状若疯狂，随即拔出了剑，朝着李穆奔袭而去，步伐越来越快，足尖落地，踏出了一个一个的血印。

一路癫狂，透出几分诡异的决绝和悲壮。

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李穆一动不动，目光从慕容替手中的剑之上，慢慢抬起，落了他的身后。

一支箭，已从慕容替的身后射而出，嘶嘶作响。

风驰电掣，几乎就在眨眼之间，这支***的箭，便追赶而上，刺穿甲胄，深深地钉入他的后背。

慕容替脚步顿了一下，继续行。

箭是胤。

慕容替必须死。宜速决。

他不想再出任何的意外。

胤出了第一支箭，便收弓，弓弩手接替。

一声令下，数十支利箭，从左右和后方，继续咻咻地朝着慕容替射来。

转眼之间，他的身上便钉满了一支一支的利箭。

一的血柱，沿着他的身体从他的肩膀、后背，不停地流下。

他的嘴角亦涌出了血，步伐越来越慢，身体摇摇晃晃，始终没有回头，咬着牙，蹒跚着，继续朝迈步，终于，迈了李穆的面，举起那只不停淌血的手，欲要刺向李穆，身体再次晃了一下。

“锵”的一声，剑坠落在地。

他整个人，随之扑在了地上，挣扎了片刻，终于翻身，任由钉在后背的箭，一支支地穿胸而出。

慕容替仰面朝天，睁着眼睛，死死地盯着李穆，一字一字地：“上天待我，何其不公！是上天要亡我，不是你李穆。你记住……”

李穆冷冷地：“慕容替，复仇无妨，但若不择手段，乃至丧心病狂，便是人不收，天亦会收。你言极是。今乃是天要你你。多少人因你谓的复仇，家破人亡？你上天待你不公。你待那些因你枉死之人，何来的公平？”

他说完，迈步离去。

慕容替嘴里不停地涌血，自顾呵呵地笑：“这人世上，何来公平？你何曾看森林中虎狼鹿羊同行？本就是弱肉强食，成王败寇……”

他咳嗽了起来，声音无比痛苦。

李穆恍若未闻，不再回头。

慕容替独自仰躺在地，双目望着天空中渐渐飘来随风幻化形状的一朵浮云，眼神渐渐涣散，似是自言自语，断断续续，喃喃地：“这一辈子，从我十三岁后，我就已经死去了……”

“……唯一觉得自己还是活人的子，便是在义成。那，天气闷热，你午觉睡去，我坐在地上，偷偷替你摇着扇子打风……”

他的唇边，慢慢地露出了一丝笑意。

李穆已是出去了十数步路，忽停了下来，转身，盯着地上的慕容替，眼底掠过一阴影。

“做了皇帝，我依旧没法安宁。有时我常常想，从在那片旷野地里，你当时若是狠下心肠，当场杀死了我，那么我就再也没有后来的那些折腾和痛苦了。可惜，你终究还是心软，没有杀我……”

“我本可让整个建康替我陪葬的。但我没有。因那时，我曾答应过你，你若不喜我屠城，我便不屠……洛阳算我食言了，这一回，我定要记住对你的许诺，尽量少杀些人……”

李穆的一只手，按在了剑柄之上，五指慢慢收紧，一步步地走了回来，在周围远处那无数双不解的目光注视之下，一剑刺入了慕容替的胸膛。

剑柄穿心透背，深深地插.入地下。

慕容替的声音，戛而止。唇边凝固着的那一丝笑意，愈明显。

李穆神色漠，拔出染血的剑，再次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