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第 120 章

从九月初天师教乱爆发开始,直今日，快两个月了，高峤将朝事托给亦是士族出身的素来周正稳重的侍中冯卫，自己便一直在建康和外郡之来回奔波,辗转各地,亲自部署军事，安抚民众,忙得像只陀螺,有片刻闲暇。

上回在家露面,还是十来天前。

高七知家主回了，高兴无比，远远地跑出大门迎,替牵马引入。

高峤开口便问长公主,知她一切都好,匆匆往里行。快寝屋时,先前被洛神留在家中照料母亲的阿菊带着几个侍刚从里头出来，见突然回了，也是惊喜已，急忙来迎。

“长公主在午觉着,睡了有一会儿了,应也快醒了。昨日得知溧阳大捷的消息,很是欢喜,中午吃了碗饭,歇了一会儿,照先前太医吩咐，在庭院里走，走了还一圈,就嚷吃力，又脚沉，我便扶她回来……今早太医亦是来过，看了，都好，叫安心等着生产便是。算着日子，应是月底。至也就十来日了吧……”

待高峤问，阿菊自己便絮絮地将萧永嘉这几日的日常讲给听。

高峤穿过庭院，几步跨上檐阶来门前，推开虚掩着的门，轻手轻脚地来床边，慢慢地坐了下。

怀的这一胎，但叫她身子变得臃肿，如今连手脚也都完肿胀了起来。难怪阿菊她走一圈就嚷吃力。

高峤凝视着妻子的睡颜。这时日以来，一直紧锁解的那双眉头，终于慢慢地化解了。

伸出双手，包握住了她那只套在色软纱袜里的踢出了被角的脚，轻轻地揉着她的脚底和脚背。

萧永嘉的眼睫毛微微动了动，醒了，睁开眼睛，看丈夫竟坐在床边，在替自己揉着脚，惊喜已，唤了一声，坐了起来道：“我以为你还在溧阳呢。何时回的？”

高峤答了她话。往她后腰处垫了个枕头，扶她靠了上，自己挪她边上，问这几日感觉如何。

萧永嘉：“我好的很。如今只孩儿快出来才好。偏太医，还要几日，真是急死人了！”

高峤把耳朵贴妻子高高隆起的腹部，仿佛在听里头的动静，嘴里道：“你从前性子急的毛病，如今还是改了。等该出来的时候，孩儿自然就出来了。”

萧永嘉道：“幸好阿弥随你。保佑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儿，无论儿子儿，性子也要像你。慢吞吞的，要气死人。”

高峤大笑：“阿令，我的性子，真叫你如此看上？”

萧永嘉哼了声：“你自己呢？我只奇怪了。当初我怎么看上了你的，竟哭天抢地，硬是要嫁你，可把你委屈的！”

高峤笑得两只肩膀都发抖了，：“如今后悔也是晚了吧！”

萧永嘉也知自己怎的就会和丈夫这了，起少往事，自己亦有忍俊禁，哧地笑了出来。

她抬眸，望着丈夫的脸，片刻后，笑容慢慢地消失，抬起手，指轻轻抚了抚眉如今这道仿佛深深镌刻而上的便是大笑也再无法平复的川字纹，叹了口气：“才久，你越发的消瘦了。累的话，睡一会儿吧。”

高峤道累。

萧永嘉见一身的风尘，身上那战的甲胄还未脱，知怎会累？玩笑了几句，便也停了，起了床，叫人送水进来，服侍净面换衣，又吃了东西。等歇了过来，精神瞧着也好了，才问道：“外头情势底如何了？阿弥先前走的时候，等我快生时回来。我有点放心。”

高峤方才面上的笑意，慢慢地消失了。

“我先前已经吩咐子安，让传信给阿弥，暂时留在京口，要回建康了。”道。

萧永嘉听了，神色微微一变。

丈夫的话，她怎会听出来是什么意思？

何况这天，外头的传言，她少少，也是有所耳闻。

“你何意？难道建康……真的守住了？”

她迟疑了下，问道。

“阿令，我回家，就是和你这件事的。止阿弥，你也能留建康了。我已经替你安排了一个稳妥处。我亲自送你过，你在那里，可以安心待产。”

萧永嘉双眉微微蹙了蹙。“陛下呢？你也有了安排？”

“是。”高峤点头，“陛下一行暂时将行宫迁曲阿。那里比建康更安。还有民众，也要疏散。”

萧永嘉定定地望着丈夫：“你呢？你自己有何打算？”

高峤微微一笑，立刻握住了妻子飞快地变得有点冰凉的手。

“你莫误会。建康确实有沦陷的危险，我有把握一定能守住，为了稳妥起见，才做下如此安排。为的，便是可以有后顾之忧，放手一搏。能守，我自会尽量，若真守住，也只能暂时撤退，日后再夺回来。”

力地捏了捏妻子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