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 66 章
“菊嬷嬷,我无事,你放心吧。我们上路吧。”
阿菊不语,只默默地往她腰身又塞个靠枕。
车队离开刺史府,行在空空荡荡的荒城之中。
快到城门口时,蒋弢带一队人马,喘吁吁地赶上来,欲言又止,最后只道要亲自送她一程。
洛神婉拒,见他坚持,笑笑,也就随他。
车队在城门附近一队巡逻士兵的注目之下,穿门而出。
忽然,车厢里闭目假寐的阿菊睁开眼睛,对洛神说:“小娘子,我突然想了起来,今早走得急了些,竟有样东西忘收拾。你先上路,我去拿,拿了就回!”
洛神道:“嬷嬷不必自己,叫个人去拿便是了。”
“不成。是我私物,我怕人寻不到。还是我自己去取,放心些。”
说完,也不由洛神,探出了头,命停车,爬了下去,叫继续前行,又自己改上另一辆小车,叮嘱了车夫一声,便朝刺史府又去了。
洛神见她很是匆忙,又说是私物,便也随她了,只叫樊成带队走得慢些,等她回来汇合,再一道上路。
……
小车停在刺史府的门前,阿菊下车,问门口的士兵:“你家刺史,方才可出门了?”
士兵摇头。
阿菊迈步入内,一口气赶到那个议事的前堂,一推开门,看见一个男子跽坐案后,身影挺直,一动不动,正是自己来要寻的人。
阿菊噔噔噔地走过去。
“李刺史,当初你强行要娶小娘子,丝毫不顾忌她下嫁的委屈,我就知你不是个好东西!也就只有小娘子这样的,不去计较你的门第尊卑,孝你老母,善待小姑,安心和你做对夫妻。你却是如何待她的?”
她扫了眼四周。
“就这等破地方,连我一个伺候人的,一脚都待不下去!小娘子却丝毫没有怨言!你知她为了这趟成行,在长公主高相公那里,费了少的心思,说了少的话?”
“你知这一路上,她吃少的苦?为早些赶到,宁可坐那颠得叫人要吐肝肺的车,也不走水路,坐到后来,两脚都肿得,晚上睡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千辛万苦到了,就算她生你的,你哄几句又能如何?竟屁话也无!不过一个晚上,便这般看着她走?”
“你对得起她对你的一片心意?”
阿菊越想越愤,“呸”的一声,张嘴一口唾沫,朝着李穆面门便飞射过去。
“我就是替小娘子委屈,不过!罢了,似你这种无情无义的男人,不要也罢!”
“你睁大眼睛瞧着吧。没了你这孤煞星,我家小娘子去了,日后定会过得极好!”
那口唾沫,吐在了李穆的额前。
他仿佛毫无察觉,也没擦,任由顺着额头,慢慢地淌下。
阿菊抹了抹自己嘴角喷上的几点唾沫星子,撇下人,转身去洛神昨夜睡过一夜的那屋,卷了今早特意留下的那床铺盖,自语冷笑:“这等没良心的,还是睡回他自己的稻草窝吧!”
说罢,挟铺盖,扬长而去。
……
阿菊很快便追上,赶了来。
洛神见她回去,竟是特意拿回那床留下的铺盖,看她一眼。
阿菊若无其事:“他们男人家,粗皮糙肉,睡什么都一样。咱们路上不轻松,备一床,总是好的。”
她将铺盖都卷回,洛神也不好再叫送去。心里只觉空落落的,无精打采,似连说一句话的力也无,便闭上眼睛,不再作声。
车队出了城池,蒋弢一直送。
洛神请他留步。
他道百里之外的仇池,是护弗侯氏的地盘。
护弗侯氏乃羯人里的一个大姓,族人众,从前被羯夏征服,被迫臣服。去年北夏内乱,护弗侯氏在侯定的带领下到此处,自立为王。目前虽还未与李穆生正面冲突,些防备,总是没错,坚持定要相送。
过仇池,洛神又再三请他留步,蒋弢方停下,带人掉头返,对停在道旁的李穆说道:“他们已过仇池,料应无事。”
李穆不语,双目望着前方,半晌,道:“有劳蒋二兄。你带兄弟们先城吧,我晚些便归。”
蒋弢实是猜不透,他夫妇二人到底出了何事,高氏女跋山涉水,昨日才到,不过一夜工夫,今早竟就动身离去?
因李穆如此开口了,也不好多问,只颔首答应,叮嘱他自己小心,早些,便带人离去。
……
当日,洛神一行人又行出去几十里地,至傍晚,樊成见天色不早了,经过水边一平坦处,寻了适合扎营的所在,数百人便安顿下来,埋锅造饭。
洛神的帐篷,被簇在侍卫宿营地的中间。
天黑下来,樊成命手下分班轮流守卫。至夜半,自己亦起身,出帐亲自巡营,见各处皆好,守卫各归其位,正想回帐,忽然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马蹄之声。
出门在外,露宿这种荒野之地,又不是大虞所控的地界。何况他要保护的人,是当今长公主和高峤的爱女,怎敢有半分松懈?
立刻奔出营区,登上附近一道岗坡,居高而望。
月光之下,那条夹道之上,一骑正朝这个方向而来,渐渐近,见不过只是一人而已,樊成稍松了口气,却仍不敢大意,叫手下守住营口,自己带了几人出营,朝对方鸣镝为警,高声道:“你何人?前方乃我营地。你若路过,绕道便是!”
那人并未绕道,继续策马,淌水而来。
樊成立刻拔剑,严阵以待。
那人上岸,停马,翻身而下,朝着樊成走来。
渐渐走得近,樊成认了出来,此人竟是李穆。
不禁惊讶,急忙收剑,快步迎了上去见礼。
“原是李刺史到了。方才未曾认出,有得罪!”
李穆一身寻常衣裳,唯一与平民不同之处,便是身配一剑。
他停步,衣角被水边而来的夜风吹荡着,露出微笑,向樊成颔首道:“我欲见夫人一面。劳烦代我通报一声。”
半夜三更,他突然现身于此,想的自然不会是和自己在此吹风聊天。
在他开口之前,樊成便猜到他的目的。
真听到如此之言从他口中讲出,依然还是有些意外。
这口吻,怎似夫妇,倒像是拘谨外人。
心里想着,面上却未表露,只是客地请他稍候,自己急忙转身入营,来到那顶帐篷之前,小声通报。
今夜阿菊陪着洛神同睡。
阿菊已经熟睡,出时轻时重的阵阵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