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六二】北上

?去衙门里报了到,阿彰亦去了书院念书,日子稀松平常。悬桥巷离连翘的住处并不远,常常是绕道走，心底里对成府尤其抵触。

阿彰又长高了些,天也越发热起来,那日书院里放假,与连翘便带他去裁缝铺做衣裳。刚到家，便看到送信的差役，一看是父亲从上州差送来的信，连忙拆开来看。连翘一旁笑道：“怎么说？”

细细往下看：“父亲让们抽空过去一趟。”

她黠笑道：“还有呢？”

舒口气：“西边战事顺利，拿下大宛指日可待。”

连翘拍手道：“很好，今晚上得请吃饭，们再商量下去上州的事宜。”

从这里到上州，不过几日路途，但衙门里的事得安排好，同僚那儿都得打好招呼，至于阿彰，将他独自留这儿也不大好，也得去书院请假。将这些事悉数安排好，与连翘带着阿彰便往上州去了。

父亲上任没多久，对上州诸事还不算十分了解，故而也很忙。那日们到刺史府，也未见他老家。母亲说上州的气候的确比西京要宜许多，脸上也比以前多添了几分笑意。

她又与们寒暄了好一阵，七七八八的琐事问了一堆，后来提到西边战事，却又道：“也不知道现下是什么景况，爹收到的信报已是迟了些，再辗转到手中，又要再迟一些，可战场上的事，却又是瞬息万变……”

她说着说着语气便低下去，连翘一旁笑道：“娘，哪有您这样的，尽说丧气话。”

“也不是说丧气话，凡事往好里想，却也得做好最差的打算。连永，自己都想过吗？”

握着凉茶，竟也不觉得这天气有多热。最差的打算吗？之前不知想过多少遍，可如今不打算想这个问题，没发生的事为什么要去担心它？

“有分寸。”这话刚说完，便看得爹进屋了。他将从椅子上拉起来打量一番：“江南果真是养的地方，气色似乎比西京时看着还要好些。坐吧，什么时候到的？”

他娘旁边的椅子里坐下来，端过凉茶就喝。

“到了也没多久。”浅笑笑，“一路上看过来，上州确实是好地方。”

爹笑笑：“也就外头看着好，衙门里一堆烂摊子。”他略停，转过去看娘：“晚饭可准备妥当了？”

“自然。”娘站起身，同们道，“走吧，去前头吃饭。”

晚饭虽算不得非常丰盛，却也见识了几样新鲜的菜品。餐桌上爹喝了些酒，有些话便当真是敞开说了：“要说大宛，硬啃是肯定能吃下的，并无太多悬念。可关键是皇上打算拿下大宛再往北打，这算个什么事？先不说粮草补给，也会倦的嘛。这一口气打完，稍稍有不顺，士气便会颓的。何况北边骑兵骁勇——”他摇摇头：“若是君子打法，必输无疑。”

连翘搁下酒杯，朗声道：“爹您怎么跟娘一样，尽长旁志气，灭自己威风！”

按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

她瞥一眼：“说得很对啊，看他们俩，今日这模样，分明是不看好这一战。哪有这说法？！”

“连翘！”看看她，不禁蹙了眉，“爹说的也有道理，不是长谁志气灭谁威风的意思。但有句话要说，们这里议论没有用，也帮不到，所以争出个一二三反倒伤了和气不至于。至于这仗，若真得继续往北边打，那也是圣意不可违，是胜是负，听天由命。何况就算赢了，赵偱也未必就安好，输了，也未必就会死。想得很明白，也已敞开心胸来接受一切的可能性，所以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爹叹口气，又给自己倒满了酒，闷着头喝下去了。

上州之行并没有想象中玩得开心，阿彰念着书院里的课业，也得尽早回去做事，三便又匆匆回了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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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比想象中要热，尽管隔几日便一场雷雨，但却越下越热。

入秋时传来捷报，大宛已举国归降，由凉州曲州调兵镇守大宛国都，赵偱领兵北上，恰逢戎卢大举逼境，边疆告急。

平日里依旧乏善可陈，一天天等着，好消息和坏消息皆有，都只能被动接受而已。天气逐渐凉下去，街道上走动的也渐渐少起来，仿佛都蕴着一场冬眠。

那日休沐，阿彰也正好放旬假，连翘说西郊有一处竹海，即便是如今这天气也依旧青葱蓊郁，问要不要去。

那段日子看惯了凋蔽衰颓之景，想着去一趟也好，便即刻动身，去了西郊竹海。曲径通幽，头顶是密密麻麻的竹叶，悉悉索索不断作响，这萧瑟季节里竟生动了起来。连翘提了个竹篮子，拿着挖笋的工具，带着阿彰四处找冬笋。

走得慢，连翘和阿彰不一会儿便消失了视野中。

索性坐原地等他们回来，拿了根小竹枝一笔一划地地上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