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嘎子和小丫乘一架EC225直升机离开冲绳飞往北海道。机上只有一个沉默寡言的驾驶员,没有人陪同,或者说是押送。这种意想不到的"信任"让两人心中有点发毛,不知道渡边他们耍的什么花招。不过,他俩很快就把这点疑虑扔掉,被窗处的美景迷住了。飞机飞得不高,可以看见机下的建筑和山野河流。这趟旅途让嘎子有两点很深切的感受,其一是,与中国相比,日本真是太小了,转眼之间就跨越了大半个国家,难怪他们对几个有争议的小岛那么念念不忘;其二是,日本人确实把他们的国家侍弄得满漂亮。想想中国国土上的伤疤(大片的沙漠和戈壁),嘎子难免有茫然若失的感觉。
直升机飞越北海道的中国山脉(这是山脉的日本名字),在鸟取县的海边降落。这里是旅游区,海边有几个大沙丘,海滩上扎满了红红绿绿的遮阳伞。直升机落在稍远的平她上,一位身穿和服的日本中年妇女正在那儿等候,这时迈着小碎步急急地迎上来,后边跟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小伙子。那位妇女满面笑容地鞠躬,用流利的中文说:
"欢迎来自中国恩格贝的贵客,那儿可以说也是远山家族的半个故乡。我叫西泽贞子,未婚名是远山贞子,正瑛老人是我的曾祖父。"
听见"远山正瑛"这几个字,两个孩子心中顿时涌起浓浓的亲切感,他们扑上去,一人拉住她的一只手:"阿姨你好,见到你太高兴啦!"
贞子把两人揽在怀里,指指后边:"这是我的儿子,西泽昌一。"
小伙子过来,向二人行鞠躬礼。嘎子觉得这种礼节对远山老人的后代来说太生分了,就不由分说,来了个男人式的拥抱。昌一略略愣了一下,也回应了嘎子的拥抱,但他的动作似乎有点僵硬。
驾驶员简单交待两句,就驾机离开了。贞子说她家离这儿不远,请孩子们上车。昌一驾车,十几分钟后就到家了。这儿竟然是一栋老式房屋,质朴的篱笆围墙,未油漆的原色木门窗,屋内是纸隔扇,拉门内铺着厚厚的榻榻米。正厅的祖先神位上供着各代先祖,还特别悬挂着一个老人的遗像。嘎子认出那是远山老人,忙拉小丫过去,恭恭敬敬鞠了三个躬。他对贞子说:
"阿姨,我们都非常崇敬远山老人。从他去世到今天,内蒙古的防护林又向沙漠推进了五百公里。不过比起远山老人的期望,我们干得太慢了。"
贞子说:"曾祖在九泉下听到这些话,一定会很欣慰的。"
已经到午饭时间了,贞子端出了寿司、各种海味、味嘈汤,还有鸟取县的特产红拟石蟹。四人在榻榻米上边吃边聊。昌一的中国话也不错,偶尔插几句话。谈话的主题仍是正瑛老人,嘎子一一细数他的轶事:在恩格贝亲手种树,种了十四年,一直干到九十七岁;远山老人不爱交际,当地的领导去看他,他一言不发只顾干活,那位领导只好陪他种了一晌午的树;老人回日本过年时摔坏了腿,坐着轮椅又飞回恩格贝,飞机刚落地就摇着轮椅直扑试验田。后来腿伤渐重,不得不回日本治疗,腿伤好了,他孩子气地爬上园子里的大树高叫:"我又可以去中国了!"
"我说得对吧,贞子阿姨?他爬的就是这院子里的树吧,是哪棵树?"
贞子略略一愣一一一并不知道远山正瑛的这些琐事——忙点点头,含糊地说:"对,听上辈人说过这些事。"
嘎子又说,老人脾气很倔的,当地人为走近路,老在他的苗圃里爬篱笆,老人气了,就拿大粪糊到篱笆上。小丫忙用肩膀扛扛嘎子,嘎子意识到了,难为情地掩住嘴:
"吃饭时不该说这些的。对不起!"
贞子笑了:"没关系的。知道你们这样怀念曾祖父,我们都很欣慰。"她觉得火候己经到了,便平静地说,"我们都很看重他和贵国的情谊。所以——我很遗憾。请原谅我说话直率,但我真的认为,如果你们这次是坐民航班机、拿着护照来的日本,那就更好了。"
两个孩子脸红了,嘎子急急地说:"阿姨你误会了,我们的球舱匕到日本并不是有什么预谋,那只是一次实验中的失误。真是这样的!"
贞子阿姨凝神看着他们,眼神中带着真诚的忧伤。嘎子知道自己的解释没能让阿姨信服,可要想说服她,必须把实际情形和盘托出,但这些秘密又是不能对外国人说的。嘎子十分作难,只能一遍一遍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