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 42 章
待东厢房安静下来,姜韵觑了眼付煜的脸色,心中对安侍妾颇觉得有些无语。
这是定州城主府。
不是长安城岐王府。
安侍妾在这里大哭大闹,若是传了出去,旁人如何看待殿下?
姜韵服下身子,有些愧疚道
“是奴婢办事不妥,殿下息怒。”
这些日子,付煜几乎没怎么和姜韵说过话。
姜韵不是感觉不到付煜的冷淡,但她不知是为何,只得假装不知,若无其事地和往日一般对他。
付煜冷下眉
“办事不妥?你还真想陪她出去不成?”
姜韵有些讶然地抬眸,似不解他为何会这般想一样,堪声道
“奴婢是觉得未能在殿下回来前将安侍妾劝回去,办事不力。”
付煜顿了下,才似平静道
“让她不要乱跑。”
忽地转移了话题,将话头扯到安侍妾身上,颇有些无厘头。
但在场的人也不敢再重提,姜韵偷看了他一眼,没搞懂他是何想法。
只有卫旬在付煜身后,轻抬手抵了抵鼻尖,压下眸子中的那抹笑意。
付煜说完,就和卫旬进了书房。
趁姜韵还未进来伺候时,卫旬失笑摇头道
“属下倒是头一次见殿下这般护食。”
付煜动作一顿,眯起眸子看向他,冷声斥道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胡说八道吗?
卫旬眉梢微动,并未反驳。
他自幼就是付煜的伴读,对付煜自是较旁人多些了解。
殿下将姜韵看成了自己的所有物,旁人碰不得、说不得。
所以,他才用了“护食”一词。
可卫旬心中也有些隐隐约约的不安。
卫旬至今还记得,他不过瞧见了一次姜韵脸红,就被殿下冷声斥退的情景。
他虽不懂男女之情,但依旧觉得殿下待姜韵姑娘的占有欲似乎有些强烈了。
付煜垂下眸,翻看手中的卷宗。
可翻了两页后,付煜就停了下来,遂顿,他抬起头,冷眸看向卫旬
“今日是她越矩。”
姜韵是前院的人,连王妃都不会直接越过他吩咐姜韵作甚。
她一个小小侍妾,倒是不知规矩。
没有指名道姓,卫旬也知晓这个她是指安侍妾。
卫旬有些哭笑不得。
殿下若不解释这一句,他尚可相信殿下的说辞。
毕竟殿下往日也不是儿女情长的人,可偏生这一句解释,倒叫卫旬忽地有些了然。
谁叫殿下对姜韵姑娘过于在意了些。
但有些东西,由他人说破了未免是好事。
姜韵推门进来时,就察觉房间中气氛有些不对劲,可卫旬一脸自然地对她点头,姜韵抿唇低了低头,只当那抹不对劲是自己的错觉。
奉茶后,姜韵不敢打扰二人谈正事,将要退出去时,就听见卫旬和付煜说
“属下明日要去一趟莫府,恐不能陪殿下去城南了。”
姜韵顿时失神,后面的话她皆未听清,只记得卫旬说的那句“他明日要去莫府”。
刘福等在外面,察觉姜韵脸色似有不对,他接过姜韵手中的托盘,有些不解
“姜姐姐这是怎么了?”
姜韵立即回神,她对着刘福抿唇笑了笑“没事。”
刘福有些不放心
“姜姐姐若是身子不舒服,就先回房休息吧,这里还有奴才呢。”
若是往日,姜韵必然会拒绝他,可如今她脑海中甚乱,她顿了顿,终是没有推辞,她垂眸抿出一抹笑,低声说“那麻烦你了。”
将托盘交给刘福后,姜韵和往日一般回了房间,只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脚步似比起往日有些凌乱。
等到付煜和卫旬谈完话出来时,没看见姜韵,付煜扫向刘福
“她呢?”
刘福了然,立即回答“姜姐姐说她身子不舒服,先回房间了。”
“身子不舒服?”
付煜倏地拧起眉心,他想起方才看见的姜韵,脸色红润自然,不似身子不适的模样。
可姜韵不是无的放矢的性子。
卫旬觑了他一眼,还说不在乎?
他打断了付煜“殿下,定洲城的官员还在等您呢。”
付煜话音稍顿,颇有些不耐地抬眸,凉凉扫了他一眼。
卫旬若无其事地和他对视。
最终,付煜还是没有多说什么,让刘福看着些,就领着卫旬出府。
毕竟,如今定州一事方才是要紧。
东厢房,一间偏房中,只简单的一个衣柜、一张梳妆他和一张床,比不得王府中的精致自在,可姜韵却没甚不满。
毕竟跟来的人中,除了殿下和安侍妾外,只有她得独自一间房。
此时,姜韵坐在炕上,她怕自己胡思乱想,将许久未动的绣帕拿了出来,只心不在焉的,刚穿线,就扎到了手指。
一滴殷红顿时溢出来。
姜韵面无表情地按住那处伤口,两指之间顿时溢红,丝毫没有往日中在付煜前的那抹娇气怯生的模样。
指尖处传来隐隐约约的疼,让姜韵有些陷入怔愣中。
她似恍惚间,打了个冷颤。
……
“贱蹄子,还当你是什么千金小姐呢!来了这里,就给老娘乖乖听话,否则老娘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头顶簪着金钗的妇人脸上透着凶狠,唾骂了几句,手上的小鞭子就要顺着打下来。
一旁的中年男人似有些于心不忍,想要拦下她。
却被妇人一巴掌打在脸上,啪得一声响,中年男人顿时消了声,可妇人却没放过他
“你还想替她求情?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地上的女子恐才bā • jiǔ岁的模样,她抱着头躺在地上,穿的衣裳单薄,被鞭子抽得破破烂烂裹在身上,任由女子的鞭子挥下来,也一句不发,若非她疼得浑身皆打着颤,恐是妇人都要以为她死了。
妇人不屑道
“和她娘那贱人一样,小小年龄就会勾引男人!”
说着,她拧住中年男人的耳朵,一边拽着他往外走,一边骂道“给我收起你那些花花肠子……”
女孩渐渐听不清妇人的声音,她才放下抱着头的手,她透过拆房的窗户,将视线落在奄奄一息的月色上。
她浑身皆被辫子抽出伤来,只有脸上没有伤,许是她总护着脸,又或是妇人心中有所顾忌。
可她瘦得干瘪,看不出什么好颜色,只一双眸子亮得惊人,叫人轻易看得出她是个美人胚子。
——就如同她娘一般。
月色很浅,和她娘消失的那夜一样。
女孩拼尽全力,想要爬起来,可却只是徒劳。
她躺在冰冷冷的地上,直到半夜,柴房的门被推开,女孩模糊地看见一个人弯腰走进来,她打了个颤,似比刚刚被妇人抽鞭子时还要恐惧。
那人说了话,似透着心疼
“那死婆娘,当真下得了狠手!”
他的手摸在了女孩的脸上,让女孩生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似一条爬虫在她脸上抚来抚去。
她动了动嘴唇,想要发出动静,可中年男人却捂住了她的嘴,咬牙切齿道
“别不知好歹,主府中可不会接你回去了,你不想再像今日被关在柴房中,就乖乖讨好我!”
他顿了下,才软下语气说
“总比你如今要好过得多。”
月色落在女孩子脸上,任谁都可看出她眸子中的空洞无神。
就在男人的手要碰到她时,外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白日里的妇人出现在门口,手中拿着她的那条鞭子,气得失去理智
“你个王八羔子!”
中年男人被打得到处乱窜,不断求饶,些许鞭子落在女孩身上,传来刺骨的疼。
可即使如此,女孩却是扯出一抹笑。
妇人似乎看见了她的笑,手上动作顿住,她有些不自然,骂骂咧咧道
“被打傻了不成?”
可她却不敢再下手,拉住中年男人心虚地朝外走。
她敢对女孩动手,可若真让女孩死了,到时可不好跟主家那边交代。
旧伤添新伤,女孩却是疼得生了几分力气,她爬起来,一点一点朝窗户处爬,和以往多个夜晚一般,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窗外。
……
“你想什么呢?”
一室的恍凉被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打破。
姜韵一时之间分不清现实和往昔,恍惚地回答“……想出去。”
付煜倏地拧了眉心。
姜韵话落后,终于回神,她掐紧手心连忙站起来“殿下什么时候来的?”
她朝外看了眼,眉梢顿时闪过一抹讶然。
外间夜色竟然都浓郁了起来。
付煜来了一会儿了,他推门进来后,就见女子在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连他进来了都没发现。
他问了一句,却没想到女子会给出这个回答。
“这里待得无聊?”
姜韵怔愣了下,意识到付煜是因她先前的回答,才会有这一问。
稍顿,姜韵堪堪点头。
若不然,她不知该如何圆她的话。
翌日,姜韵起身伺候完付煜洗漱,付煜才走出房门,忽地转身,掀起眼皮子看向姜韵
“跟上。”
姜韵错愕。
往日付煜皆是让她不要乱跑,今日怎么会带上她?
姜韵忽地想起昨日她和付煜的对话,那时付煜没说话,她还以为事情过去了,今日早上却是要带她出府。
见她愣在原地,付煜拧起眉心,似颇有些不耐
“不是说想出去吗?”
姜韵倏地垂下头,遮住眸子刹那间的红。
许久,她堪堪抬眸,看向不耐的付煜,她笑得弯起眸眼,小跑到他跟前,拉住他的衣袖,软软糯糯地说
“谢谢殿下。”
付煜讶然地垂眸看向她。
女子素来内敛,很少有些情绪外泄的时候。
像如今当着众人面,这般软糯撒娇的模样,几乎是没有过。
付煜近段时间心中闷着的一股情绪,在看见女子灼亮的眸子时,忽然消失殆尽。
她自进宫时,就一直围着他转。
他一句话,就让她这般高兴,他竟还怀疑,她会有所图谋。
付煜心中摇头。
顶着女子浅浅的笑,付煜眸色软了些,似若无其事地任由女子拉住他,低声道
“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