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犹豫道:“是的,这段历史是真实的,但我不明白……”
“那就行,下面讲讲1964年8月份发生的事情吧。”赵干部没有给我发问的机会,摆摆手示意犯人继续。时间跨度一下子从41年跳到64年,我的脑子完全没转过弯来,心中的疑惑已经升高到了顶点。但现在可不是问问题的好时机。我从衣兜里摸出半根卷烟——系主任老严发给我的烟只抽了半根就被我掐灭收了起来,此刻正好派上用场——从烟灰缸里拿起火柴盒,征询地看了赵干部一眼。黑脸男人不置可否地掏出铝箔纸烟盒,拿过火柴盒给自己点了一根过滤嘴香烟。我一看,也坦然点上了香烟。我们两人吞云吐雾,不一会儿就弄得审讯室里烟气缭绕,连灯光都显得昏暗了。
nǚ • fàn人皱了皱眉头,像是对烟气有点不满,但她还是开口了:“1964年8月,我正在……”
“不许说出工作场所和工作内容!”赵干部及时喝止了她的陈述。
“知道了。”nǚ • fàn人考虑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措辞,“1964年8月10号或者11号,我记得那天应该是个星期天,我正在家中一边听广播,一边缝补丈夫的长裤,突然接到……上级的通知,要我去一趟……工作单位。”
“8月9日,星期日。”赵干部纠正道。
“是的,8月9日星期日。我乘坐公共汽车到达了工作单位,在会客室中见到了那个日本人。他的名字可以说吗?”
“说吧。”赵干部吸了一口烟,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重新拿起钢笔。
“我见到了来自日本大通株式会社的社长五十州关男先生,和我国有关部门的陪同人员。他是跟随到北京参加友谊赛的日本乒乓球代表队一起来到中国的,他的公司是日本乒乓球队的主要赞助商,因此得到了特批。实际上在1962年廖承志同志与日本方面签署民间贸易备忘录的时候,五十州先生就曾申请赴华开展商业活动,不过当时没有得到允许,直至64年才来到中国。”犯人说道。
赵干部突然冲我一笑,这意义不明的笑容让我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听好,张老师,她要说到关键的部分了。”
“五十州关男先生说对我们企业生产的某种产品很感兴趣,希望能详细了解一下情况。由于我对该产品比较了解——当然,并非直接负责——并且五十州先生指定由一位女性为他讲解,所以在参观工作单位之后第二天,我带着样品到达他位于北京饭店的套房进行商务洽谈。没想到,在那里他并没有谈商品进出口事宜,而是说起了抗日战争时期的往事。他说他认识我,对我非常熟悉,此生能够再见到我一面,简直是奇迹之中的奇迹。”nǚ • fàn人平静地叙述道。
赵干部突然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黑白相片,高高举起来:“是不是他?”
“是他。”犯人立刻承认道。
相片是一个头发斑白的亚洲人的半身照,大约五十岁左右年纪,动作拘谨,脸上带着日本人特有的谦逊笑容。“你瞧吧,张老师。”赵干部将相片丢在我面前,正好与二十五年前陈桂民的阵亡通知书摆在一处。我左右一瞧,立刻就发现了他的用意,通知书中对阵亡者的描述是“方脸,颈部有胎记,左侧犬齿”,而相片中的日本人虽然略有发福,但国字脸、犬牙和脖颈上的青色胎记清晰可辨。
“你是说……这个日本人,是已经阵亡二十五年的国民党飞行员?”我震惊道。
“啧,你瞧瞧。”赵干部摊开手,显得有点得意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