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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头,看见记忆里卓绝的身影立在门前。
萧沐看着她,温和微笑:“怎么长大了反而爱哭了?小时候你可是嘻嘻哈哈顽皮得紧。”
她被说得又哭又笑,只好一跺脚,扑进他怀里。
萧沐拍着她的背,无可奈何地一笑:“你想知道你爹是怎么转好的吗?”
“谁知道啊,你藏着灵丹妙药,也不早点用。”她嗔怪。
“这药我可没有,只有一个人有。”
“谁?”她疑惑地抬头。
萧沐的身后,走出一个人。
“娘。”哽咽出声,她的眼泪又一次掉下来。
应霜一身白色衣冠,却已是作书生打扮,清冷飘逸之姿不减,但神色间却多了几分柔和。
“醉儿。”她唤道,声音也微哑。
沉醉怔住——娘竟还俗了么?出家还俗堕地狱,要有多大的勇气,能让一个世外之人做此举动?
可她的眼里,却是无怨无悔,只清晰映着两个人的身影,一个是自己的女儿,一个是心爱的男人。
意到浓时怎忍弃,情到深处无怨尤。
她的心,忽然酸涩难当。
应霜拭去她的眼泪,轻轻问道:“他怎么没来?”
“谁?”沉醉愣住,旋即明白过来,心里一片清明。
原来这一切,都是他安排的么?他亲手杀爹,只是苦肉计,暗中却将他送到江南疗伤?
忽然就想起,那天在驿站,他看到飞鸽传书后那惨然的神情,那个绝望的拥抱。
“师父,前几天爹临危时,你可有传信给杨恪?”
萧沐点头,她顿时明了,不由苦笑。
其实,他原本是要带她回来的,只是那封信,毁灭了他一切希望。
“醉儿,”陆珣望着她,“别再怨他了,要他杀我也是我要求的,他只是太清楚你冒失的性子,又不愿真的杀了我,才把一切都自己担着,受了不少苦。”
沉醉点头,泪水却一颗颗地滑落,心口不可抑制地疼痛,想起那时候,他是以怎样的心情对她说出那些狠话,又是以怎么的心情面对她的恨意和冷漠?
——你想走,我不允,你想死,更不可能!
——杀你爹,我不得已。你,我也要。
——再无牵连?可以——除非你杀了我。
他曾经,多少次暗示着她,多少次出言相激,甚至扔出照影不惜以自己的命来赌,就是希望能她能好好活下去,希望她能留在他身边。而她,却从未参透他的苦心,一次次地要与他撇清,一次次地宣告她要离开,明知殷彻是他心底的刺却还是要抬出他来伤害他,甚至最后以那样决绝的方式在他眼前消失。
依旧记得那天承宛宫中重逢,他那惊痛的表情,还有那一句——你居然这么恨我。
回忆似潮水将她淹没,心痛到极致的时候,才发现最深刻的美好。
于是她微笑:“爹,我没有怨他,我只是想,我已经这么笨,怎么还爱上一个傻瓜。”
陆珣一怔,应霜却已在身后笑起来:“你以为,你爹年轻的时候又聪明多少?”
沉醉站在街上,看着眼前巍峨的府第。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宅院,大门上却换上了“护国公”三个大字。
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台阶。
“姑娘找谁?”年轻的守卫问道。
“杨恪在吗?”她问,念出这个名字,心已乱了节奏。
守卫惊讶地听见她直呼护国公的名字,但也马上回答道:“姑娘不知道吗?杨大人已经辞官离京了。”
沉醉心里一震,连忙问道:“他去哪了?”
看着守卫摇头,她的心顿时沉到谷底。
“无忧在吗?”她又问。
“姑娘是说杨小公子吗?他跟随兵部张大人出使南疆了,没几个月回不来。”
“谢谢。”吐出这两个字,她失魂落魄,恍然走上街头。
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他却已离去。
辞官离京了吗?可是这繁华的京城,有着太多属于他们的回忆,她还是想找一找,也许在一个转角,也许在某一家茶楼的窗前,就会见着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街上人潮汹涌,从来没有觉得,这京城是这样的大,这人群怎么也望不到头。
路过糕点摊,想起那天她被推到马下,是他宽阔的怀抱牢牢地护住她。
走进离忧阁,想起当日他被她逼得有些无奈的神情,还有那个温和轻浅的吻。
走过一条街又一条街,转过一路口又一个路口,身边的人群渐渐在减少,日落,天黑,月升,灯亮,她的脚已经走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每迈一步,都用尽全身的力气。
从来没有一刻如此时让她这么想念他,心头的孤单快要把她整个吞噬,她不知道再这样找下去,会不会彻底崩溃。
唯食轩。
恍惚中,第二次寻到这个地方。
酒楼里灯火辉煌,觥筹交错。
那么多人,却没有一张脸是她熟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