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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条命迟早留不住,不如死得有价值点。听说宁远侯的行云剑是出了名的快,应该不会让我太痛苦。”
“我不能杀你……”杨恪握剑的手微微颤抖,“你是醉儿的爹。”
“啪”地一声,他的脸被重重地打向一边,嘴角都渗出血丝来。
“这个耳光,是替天下百姓打的,”陆珣沉喝,“你清楚现在的状况!就凭你和醉儿的关系,你宁远侯的威望,皇上怎会放心将十几万的人马交给你!皇上和朝臣享受惯了这些年的太平,可你还不知道这边关的凶险吗?倘若兵权落到奸佞小人手里,那是祸国殃民的后果!”
“杀了我,”他的声音平静下来,仿佛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事,“你就能赢得皇上的信任,牢握兵权。”
银白的月光下,陆珣的表情从容淡定,那几分相似的眉目,让杨恪想起另一张带泪的娇颜。
他咬牙屏息,心里是排山倒海的疼痛,从来没有觉得手中的剑是这么沉重,单是一个抬手的姿势,就仿佛用尽了他一生的力气。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是众人敬仰羡慕的宁远侯,而是因为你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会为情执着,为爱痴狂。
嘴边扯起一个惨然的苦笑——醉儿,如果可以,真的想从此为你执着,为你痴狂,可原来,我竟连一个普通男人能做的,都无法做到。
咬牙,熟练的剑花挽出,他封闭了全身的意识,双眼死死地盯住陆珣身上那个细小却致命的伤口。
“醉儿没看错人,我也没看错人……”陆珣欣慰地笑,虚弱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好女婿……”
伟岸的身躯猛地一震——他竟称他好女婿?
惊痛的双眼骤然泛红,握住的双拳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今夜之后,他再无可能做他陆珣的女婿。
三十、天若有情天亦老(二)
“抓奸细——”不远处一群将士举着火把匆忙赶来,正是先前发现他出营的巡夜士兵搬来的救援。
“侯爷没事吧?”众人看见他握着剑僵立在原地,纷纷急着问他的情况。
几个人走上前欲探视“奸细”,杨恪猛地暴喝:“别动!”
众人看着他铁青的脸色,都是一愣。
“杨恪。”软软的声音突然自身后响起,却像是一声惊雷,劈得他魂飞魄散。
他艰难地回头看她,她被他有些扭曲的神情吓到。
“怎么了?”她不安,朦胧中感觉他奔出了营,接着就有人喊捉奸细,她放心不下,就起床一路跟了过来。
他不回答,只是静静地看她,那种眼神,藏着太多她不明白的情绪,看得她的心都揪了起来。
“六王!”一个沙哑的声音突兀地拔高,“不是奸细,那是六王!”
沉醉一颤,整个人僵在那里,惊恐地盯着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那伟岸的身形,那熟悉的轮廓,下一刻,她疯了一样地扑在那人的身上,看清了那张记忆中那张只有对她才慈爱的脸,她像被抛进深深的冰雪里,从头到脚都冷到至极。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她还没为她任性出府的事道歉,她还没有带杨恪一起去见他,她甚至连声“爹”都没有叫够!
——沉醉?
记得那日府门前重逢,他微笑地唤她,眼里是小心翼翼的温柔和溺爱,那样轩昂尊贵的男人,是她的父亲。可如今,是谁让他狼狈地躺在这里?
朦胧的视线落在他胸前的伤口上,她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缓缓地抬头,她看见那把微颤的银剑上,那一抹血迹红得刺目。
“是……”她望着杨恪,嘴唇歙动了几次,那一个“你”字始终未曾出口。
“侯爷,真的是你杀了六王?”周重元盯着杨恪,眼里满是惊疑。
握剑的手紧了又紧,杨恪平板的声音沉沉地响起:“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
“你说谎!”沉醉通红的双眸狠狠地盯住他,怎么会是他?怎么能是他?
“你骗人对不对?”她望着他,眼里的伤痛已在崩溃边缘,“你说过的,爹是安全的……就在刚才啊……你还说,要我别担心,有你在身边……”
他站在原地,要使出全身的力气才能克制自己不去抱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事实都在眼前,你看得见。”他开口,毁掉她最后一丝希望。
“为什么?”她痛彻心肺,蓦地怒喊。
“我不想作你爹的陪葬。”冰冷的字句,利落地从他嘴了吐了出来。
“好!好一个赤胆忠肝的宁远侯……”她忽然笑起来,身形一闪,手中已夺下一把剑。
剑刃抵上他的喉咙,他抬眼看她:“你要干什么?杀我?”他淡淡一笑,“醉儿,你下得了手吗?”
“住口!”她手一颤,他的喉间出现一道血痕,到如今,他怎么还能这么温柔地叫她?他怎么叫得出口?
利落地伸手,那柄剑硬生生地被他折成两段,远远地扔在一边,他望着她的眼里没有一丝温度:“别玩这么幼稚的把戏,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我恨你!”她咬牙瞪着他,恨得浑身止不住地战栗起来,她更恨自己,居然真的下不了手。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解释,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痛恨的眼神。
“你干脆把我一起杀了。”她冷笑,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