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节
车马七拐八弯,进了裕王潜邸,早有一帮太监宫娥跪接服侍,连同那些随从侍卫,跪满了一地,李彦直这才下车,走到那贵公子身边,拉着他手笑道:“陛下,怎么今天心情这么好,竟然跑去听戏。”
蒋逸凡路上就疑心这贵公子的身份,再见人马往潜邸来更是猜到了七八分,但这时听李彦直这么一叫还是忍不住心中一跳:“他果然是皇帝!”他和皇帝也有几次接触,但都是隔帘间幕,所以没认出来。他又想:“皇帝居然能够出宫,看来这两年北京的形势又有变化了。”
那边李彦直与朱载垕携手入了大堂,旁边太监宫娥望见都心中发怵:“这人是谁,竟然敢和皇上并肩行走!”
等进了大厅,李彦直这才要行了君臣之礼,却早被朱载垕拦住了,他们屏退了下人,朱载垕这边只留下那个太监——却是冯保,李彦直这边则留下蒋逸凡。蒋逸凡跪下给皇帝行礼,冯保那边却躲在朱载垕身后向李彦直献媚。
朱载垕对李彦直有些怕,这时又被他捉到自己私自出宫,嗫嚅着道:“镇海公,朕这次出宫,咳,咳……回头你能否别和徐阁老他们说?”
李彦直却表现得十分轻松自然,笑道:“偶尔出宫走走也好嘛,整天呆在宫里,多闷啊。当初我还在上海时,徐阁老和肃卿他们也曾来信和我谈及陛下要出巡探访民间疾苦的事,我的回信中也是赞成的。臣下素来以为,天子和百姓之间还是要拉近些好,君民同乐,方能同心啊。”
朱载垕大喜,道:“还是镇海公能体谅朕的难处。像徐阁老、高阁老他们,整天板着脸,说话做事都是正气凛然——朕虽也知道朝堂之中应该如此,只是整天这样,也好生叫人难受。”
李彦直一笑:“但陛下不还是出来了吗?”
朱载垕道:“这是近一年来,徐阁老对宫中之事看得不甚严了,朕才……”说到这里,忽觉自己作为一个君王却被阁臣看得如同一个婴孩一般,甚无帝王尊严,便不肯说下去了。
近两年朱载垕年龄渐长,但国家大事得以与闻却不得专政,一切军国内外要务都由内阁决断,他只当了拿玉玺盖印子的螺丝钉,慢慢的心也就冷了,他的个性和乃父嘉靖的执拗不同,对时务要宽松得多,在大臣架空之下既无能为力,便干脆抛开了不管事了,加上冯保再从旁勾引,朱载垕渐渐的就将心思转向娱心娱体了。
李彦直丁忧期间,开明派势力退缩,内阁对皇帝便看得甚紧,李彦直复出以后,开明派势力大张,徐阶高拱镇守于内,李彦直统兵于外,文武两道全无半点破绽,内阁对皇帝反而就放松了些,因此朱载垕才得以出宫暗访,只是每次出宫都有大批人马暗中保护——这等保护,其实也暗含监视之意。
李彦直知他不肯多说,就岔开了话题,“陛下,听刚才你在酒楼的言语,日本派来的使者,你接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