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06】
正神思恍惚间,听到江炼轻笑一声,她还以为是笑她,赶紧抬头看。
然而不是,江炼是看着山下的,说:“来了,一溜大黑伞,估计是请罪来了。”
***
那一溜大黑伞下,确实是以路三明和貔貅为首的、惴惴不安的一行人。
神棍不在其中,他的应急反应一般:路三明他们跟着跑时,他没往下跑;江炼吼着“往边上跑”时,他又跑得不够快;及至被泥流给带倒,又没有江炼那种自发的、滚倒时对身体的自我保护意识,于是如轱辘般骨碌碌往山下滚,受罪不少,挂彩亦不少,后来被找上来的路三明他们当伤员给抬下去了。
所以整桩“事故”,见血挂彩的就两个人,一为大佬,一为大佬的三重莲瓣,其它各色人等,除了跑得气喘吁吁及湿身外,毫发无损。
一行人到洞外,却都你推我搡的不敢进,一个个举着伞,宛如待长的蘑菇,江炼向路三明说了孟千姿受伤的事,听说是要药品,有个山户飞也似地下山去取——路三明满怀羡慕看他的背影,只恨自己位次太高,不能借拿药的机会避此尴尬。
雨势渐收,蘑菇们却还在洞外簇动,孟千姿冷着脸,说了句:“是要站到雨停么?”
江炼乐得看这热闹,于是盘腿在一边坐下:他挺喜欢看孟千姿凶人,不管是审阎罗,还是跟路三明他们算账。
大佬既发了话,实在不好再拖延了,路三明硬着头皮带着貔貅进来。两人在路上已经有过商量:各说一半,一个自责,一个检讨。
貔貅先开口,那么大的个子,垂首溜肩,仿佛矮人半截:“孟小姐,这事,主要赖我,是我沉不住气,先吼了句‘走山了,赶紧跑’,也是我第一个跑的,大家伙都是被我连累的——我当时也不知怎么了,想到自己可能要死,又想到家里老婆孩子,一下子什么都忘了,我这是……太不应该了,我认罚,怎么罚我都认。”
路三明清了清嗓子,和貔貅无缝衔接:“主要还是我的责任,我身为广西这头的负责人,很多事情没落实到位,遇到紧急情况,应该以孟小姐为先的,但是我们觉悟不够……”
这说的都是什么冠冕堂皇文章啊,江炼险些笑出声来。
孟千姿问两人:“说完了?”
多说多错,两人互看一眼,先后点头。
孟千姿冷笑两声,突然发了怒:“说的什么屁话,没一句说到点子上。”
怎么会一句都没说到点子上呢,路三明额头发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孟千姿说:“山鬼戒律,很多条类放到今天已经不适用,我也不是很在乎。谁的命都宝贵,没义务为别人牺牲,记挂着老婆孩子没错,第一时间逃命,也是人之常情。”
江炼唇角不觉扬起微笑。
“但你们身为山户,近山亲山,对一切山变山况都应该了解:是不是真的走山、走山时应该怎么办,不该有个常识吗?今天幸好只是泥流,没有造成什么损伤,如果真的滑坡了,就你们那逃法,逃得出去吗?再记挂你老婆孩子,老婆孩子也看不到你了!”
貔貅口唇发干,只是不住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