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节
田笑此时藏身在一个小山头。他开始恐惧。他正在努力用着“五遁”之术试图把自己也变成一棵树。他的“五遁”之术一向修习得还不错,是他闯荡江湖用以保命的法宝。可今日,他对自己这样法宝也头一次开始没信心了。如果,自己中了那“棺鼓”之声,被催出身形,被发觉,他将怎么再逃?
他在山头上视线很好。借着隐约的星光,周围数里之内的小村子都影憧可见。接着,他就开始见到那些本静默的、已沉入梦乡的一个个小村落开始显露出不安来。这样的山乡僻壤本该是宁静安稳的,可在这鼓声之下,那些小村落却像从沉睡的缄默中苏醒过来,无生命的树石墙垣都开始显露出它们的恐惧不安来。
一盏灯亮起了,是受惊的农人点燃的。
然后,四下里,只听到耕牛被惊的一片低哞。那些鸡犬也警觉了,开始零零星星啼叫了一两声后,居然就吓得再也不敢出声来。整个摔碑店地界都已陷入惶恐,有的人家鸡已开始一窝一窝地瘟死于巢,山林里的野兽恐慌不安的突奔着……可最惊恐的还是人。
只见到四野村落里,一家接着一家的油灯亮起。这些贫穷的农人,平时不到年节是断舍不得入夜点灯的,但这时都不由点起,想来也正有人趴在窗口张望。田笑感受得到他们的恐惧,因为将心比心,他都感受得到自己从没有过的恐慌。只觉得一个心房被逼得慢慢地不依自我控制地跳,这样跳下去,它总要爆裂了或蹦出喉咙口才算终局吧?
那声音却越催越紧了,然后,却听得一点喑哑的声音在其间吟唱,不仔细辨别是听不清的。那却是:“咸阳千古地,城外土馒头;一人吃一个,终了陷其中。”
田笑只觉得脑子都“嗡”地一响,忽然明白了他们唱的是什么。
——“土馒头”?
那真是田笑听过的最厚实、最滑稽、也最黑暗的幽默了。
那声音响到紧处,像在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所有的草都静着,连一根最细的树梢也不会抖动一下;突然,乱葬岗上所有的坟头一起咧开嘴嗡嗡地叫了;忽然,上千棵白杨树一起无风自动地拍着巴掌笑了;忽然,传自地府深处的shen • yin叩响了所有的新棺朽板……
那声音起音很低,忽而有序,忽而杂乱,最后混沌在一起,有如一个地肺在这深夜里醒来,在大地深底里一翕一张着,张合到最后你才发现,原来脚下深处的地肺与你的心脉是相连的,你绝对抵挡不住它这样大力的开张!
这就是他们的示威、预警?田笑只觉气息越来越是浮动,连“五遁”之术也催动不畅,眼看就要暴露身形了。却觉得,一旦暴露后,不等别人动手,自己就像马上要被催化得变成一具朽棺,一个和那些抬棺人一样的人,然后融入他们的队列,与他们再无什么不同。
那好像是比自己的“五遁”之术更高明的“遁”了。因为它要连你的魂灵一起遁入到浑同。
——这世上最可怕的原来是浑同!
山野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婴儿的啼哭。
那是山腰里离得最近的一家农舍。那家的孩子吓得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啼哭了。可它的哭声才一出来,不知是为恐惧的大人用手所掩,还是一下被这数百声“棺响”淹没入浑同,只听得接下来只有抽气似的凝咽,像那个小生灵已忍不住,要在这样的召唤里离开人世一般。
田笑正不知会如何了局,一个声音忽然从前面古家的宅院里浮起。
只听得有人清朗地道:“你们一定要逼我出现吗?”
空气中忽浮起了一声低哑的女子轻笑:“不错,我接了过千庭的生意,不过这么些天却怎么也找不着你,逼得我只有使上这招了。”
先前那声音只凛冽冽地震怒:“找我可以,却与无辜乡民何干?”
那愤怒都像聚得有形,聚成一抹凛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