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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头看着她,她没有说话,神色凝重而平静,却无端端让他感到一阵心疼和悲伤。
过了一会儿,她也走到楼梯口坐下。
沉默片刻后,她说:“殊城,对不起,有些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其实,我的名字不叫祁连初,我本来就姓连,叫连初。”
殊城眸中一丝讶然闪过,但很快又恢复平静。那样温柔镇静的目光一如既往让她感到安定和安心,至少,她知道,至少这个男人是会明白她的。
胸口骤地就一软,她微微垂下眸,接着说:
“我的父亲叫连灏,也是一名警察,他已经过世了。”
这下,殊城真的吃了一惊,“连灏?你父亲是十几年前被毒贩杀害的缉毒英雄连灏?”
连初回头:“你知道?”
“我听我养父提起过他,他们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他说你父亲是个真正的英雄。”
连初眸光微微一闪,是的,英雄。
她眼前出现父亲韶秀清俊的容颜,就和多年前一模一样。一般人恐怕很难想象,那样一个一身虎胆的男人居然有一副如此斯文的外表。她还记得他的笑,开朗极了,一看就是顶顶好脾气的老好人,一个被老婆和孩子骑着头上欺压惯了的好好先生。
可是谁又能否认他是一个真正的英雄?
连灏这个名字曾经是很多人心中的偶像,也是很多人心中的伤疤。
他是迄今为止最传奇、最成功的缉毒警察之一,他曾一千余次孤身深入毒穴完成任务,亲手打掉了19个跨国贩毒集团,参与和指挥破获的毒品案件有一千二百多起,缴获毒品四千余公斤、抓获毒贩二千多名,收缴毒资、运毒车辆以及qiāng • zhī、武器更是难以计数。
可是就这样一位战功赫赫智勇双全的缉毒英雄,最终却被疯狂的毒贩用极端残忍的手段报复杀害了,十余年过去仍未抓到凶手。
这件事情当时并未在媒体上广泛报道,但是在公安系统内部却造成地震似的轰动。殊城就曾多次听自己的继父感慨而痛惜地提到“连灏”这个名字。前两年他去云南执行任务时还听当地的缉毒民警提起连灏当年的事迹。
连初说:“是,他就是我父亲。殊城,你应该也听说过当年的事情,不过你恐怕不知道,当时……我也在现场。”
殊城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她看着前方灰白的墙面静静说道:“当时,我爸爸其实是有机会脱身的,可是他为了保护我只好留在那里拼命阻拦他们。我逃脱了,等我带着罗叔叔他们赶回去……他已经死了,现场惨不忍睹。”
“连初!”
“我的父亲是家里的独子,爷爷奶奶都是朴实的农民,他们人很好,只是难免有些重男轻女。他们有时会忍不住埋怨我妈只生了我一个女儿,让连家断了后。每到这个时候,我爸就会说,女儿又怎么样?我们家连初有什么比不上男孩子的?男孩能做到的我女儿都做到……可是,实际上我真是一点也比不上男孩,那个时候我什么也做不到,我只能逃开,只能让我父亲为了保护我浑身鲜血地倒在血泊里……”
殊城伸手将她拥到怀中,“连初,没事了,没事了,你哭出来吧。”
她继续平静地说:“那些人一直没能抓到,父亲的同事担心我们的安全,把我妈安排到n市来工作,还给我们改了名。已经十二年了,那些人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不过不要紧,他们的样子我还记得很清楚,常常做梦也会梦见他们的脸……我忘不掉、忘不掉……”她抬头望着他认真地问:“殊城,如果我也当了警察,也能接触到那些毒贩和卷宗,总有一天我会再次看到他们的对吧……”
殊城小心而用力将她抱紧:“别怕,连初,别怕,我知道了,我都明白。”
连初终于忍不住痛哭出来。
屋内,背靠着房门的祁妍华慢慢茫然滑落在地上,闭着眼眸,泪水滂沱。
梦中人
时光静静,不知过去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已过一生。
那羞涩而雀跃的第一次回眸,那个永远在夕阳西下处温柔而笑的年轻人;
那些甜蜜而短暂的时光,那些漫长得没有尽头的牵挂和不安;那让人歇斯底里的比地狱更加可怖的一幕,还有那些半是甜蜜半是颤栗的午夜梦回……
门外隐隐传来一个男人醇朗而温柔的声音:“连初,别担心,伯母会谅解我们的。多给她一些时间。”
曾经很久很久以前,有个男人也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地对她说:“妍华,别担心,妈妈会和我一样喜欢小初的,为了我,多给她一些时间……”
***
连初疲惫地对殊城说:“殊城,对不起,今晚我先带你到别处住下吧,我再和妈妈好好谈谈。”
殊城摸摸她的头发:“你进去吧,好好陪陪她,我不要紧。”
正说着,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
两人连忙跳起来。
连初唤道:“妈——”
祁妍华一言不发地转身回到房间,然后紧紧带上房门。
两人对视一眼,犹疑片刻,一起缓缓走进屋内。
***
连初把殊城安排在自己的卧房休息,然后自己来到母亲的卧房。
这时已近午夜时分了。祁妍华静静闭目躺在床上。
连初抱了床被子在她身边轻轻躺下,小声唤道:“妈。”
她依然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犹如睡着了一般。她的身形在昏暗的灯光下愈发销瘦,发鬓蓬松,依然秀致的面容无端就显出一种疲惫的老态。
连初呆呆好一会儿,轻轻关了床头灯、轻轻靠上前去从后面拥住她。
她本来有很多话要对妈妈说,可是有什么必要呢?这世上有谁比她更懂她?又有谁比她更懂她?
心事同漂泊,生涯共苦辛。无论去与住,俱是梦中人。
连初的心茫茫一片,妈妈,我很害怕,真的很害怕。这么多年了,想起那些人的脸,我还是忍不住冷得浑身发抖。可是这件事情如果我不去做,我、你、还有爸爸,会永远呆在这个可怕的梦里。妈妈,让我去吧,我会一切小心,为了你,为了爸爸,也为了殊城。
她把手臂紧了紧,感到母亲的身体还是一动未动,只有温热无声的泪滴轻轻落在她的指背上。
***
两天后的下午,殊城和连初在阳台上做大卫生。这两天,他们把家里所有要用力气的活都做了,什么清洗抽油烟机啊、擦阳台玻璃啊,当然主要还是殊城在做,连初一爬上去帮忙,就被殊城赶下来:“去去,笨手笨脚的,尽捣乱,帮妈做饭去。”
“哟,妈叫得挺顺,谁同意了?我同意了还是我妈同意了?哼哼,登堂入室得倒挺快哈!”
殊城瞪她,这个臭丫头,刚消停两天又开始满嘴跑舌头了,也不怕把她妈惹生气了又把两人扫地出门!
其实,到现在为止连初和殊城都还没能得到祁妍华的同意。不过她也没有再激烈尖锐的反对,只是冷淡地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