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节
做生意的人。听说这几年西洋那边的生意不比前些年红火了。这下开辟出一条新财路,可不要把那帮海商给忙死。”
听中年人这么一说胡三立即眉开眼笑地竖起大拇指道:“不愧是钱秀才。这眼光就是独到。咱江南是产丝的大户,为了养蚕当初可没少将稻田改桑田的。只不过啥事都得有个度。丝绸毕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用得起。也不是年年都有法王取亲这样的大买卖上门的。生意一少这几年不少桑田就又改成了稻田。如今印度洋那边的生意一热起来,这丝绸的价格不是又要涨了吗。如此一来少不了要有人把稻田改成桑田。大家想啊,这一来二去之下,粮价能不跟着一起涨嘛。”
“哦,原来是这样啊。”堂里坐着的一干人等听罢这才像是茅塞顿开似地连连点头称是。他们中的某些人或许会鄙视见利望义之辈的短视,却绝对不会怀疑胡三的这番分析。因为他所说的内容对于在场的众人而言并非一桩遥远的事情。特别是法王路易十四的大婚更是早已成为了江南民间的一大传奇故事。据传路易十四迎娶的西班牙公主用上好的丝绸缝制了近千件嫁衣。而盛大的婚礼上所用的帷幔、桌布也均是丝质的。至于参加婚礼的王公贵族们所订做的丝绸礼服更是不计其数。这样的传闻固然有夸张的成分,但与事实的差距也并不算太大。至少那一段时间江南的丝绸确实出现过供不应求的盛景。而那时为了谋取高额利润而将稻田改做桑田的农家也不在少数。这样的做的结果自然是让嘉定等县之后数年的粮食大幅度减产。诚然来自两广以及南洋、倭国的稻米及时缓解了江南诸府因产丝造成的粮食价飞涨。但那段提心吊胆的日子让人们至今想来还是有些心有余悸。
“这还了得。看来我得多囤些谷子才行。”头一个反应过来的酒馆老板娘抚着胸口自言自语道。至于其他人自然也是暗自在心里盘算起如何买粮度过难关起来。可谁知那个钱秀才却白了胡三一眼道:“胡三你就别在这儿上窜下跳了。谁不知道你前些日子从外边弄了一船粮食过来。你可别自做了聪明。朝廷对粮价最是看重。那次米行的刘老板囤了多少粮食,最后还不是给朝廷调来的南洋米弄得血本无归。”
被钱秀才点明了心事的胡三连忙打起了哈哈来:“钱秀才看你说的。我这不是想给乡亲们提个醒嘛。再说我哪儿有钱买粮啊。那码头停着的船是我远方表叔的。他过些日子就得松江府呢。说起来真要是发财,那还得属西门的韩大爷最有门路。”说到这儿胡三咽了咽口水露出无限羡慕的表情道:“哎呀,要是韩大爷肯让我入股。我胡三就算当了裤子也要投他娘的一注。这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啊!”
胡三的这番立即引来了周围众人的一致轰笑。笑得花枝招展的老板娘还不忘酸溜溜地嘲笑道:“省省吧。就算把你卖了也不够进韩府的。依仁那边的苗员外也算是个乡里小有名气的地主吧。可人家韩大爷楞是没让他入股。说是什么资产不够。瞧瞧,这才是做大买卖的主啊。”
虽说被周围的人嘲笑了一番,胡三却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丢脸之处。就像老板娘所说的那样西门的大兴号虽是众所周知的“摇钱树”,却并非随便什么人都可以购股的。不同于那些整天将自己吹得天花乱坠空麻袋背米的所谓商号。大兴号除了开张那天大张旗鼓之外,一直以来都低调得很。并且对投资人有着一套十分严格的审核规矩。购股者必须提供自身的家资情况,大兴号会根据资产的厚薄来向购买者提供股份。因此就算普通百姓借贷到了一大笔钱也无法入股大兴号。然而这些希奇古怪的规矩却并没有影响到人们投资大兴号的兴致。相反的还吸引了江浙各府诸多地主财阀的目光。一时间大兴号的股份俨然就成了人们争相抢购的热饽饽。每注的价格更是在短短地半年内翻了十倍。可是扰是如此依旧有人削尖了脑袋想要投钱进去。
想到这里胡三不禁讪讪地一笑道:“掌柜的瞧你说的。我胡三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嘛。这大兴号哪儿是我这样的人进得去的。不过,要我说呢,这大兴号的韩大爷也太不够意思了。你说吧。有钱的人终归是有钱的。他们就算不参股照样吃香的喝辣的。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呢。做死做活也就勉强勒紧裤带不饿死。大兴号既然能一本万利怎么也该让咱们这些苦哈哈的老百姓来翻身吧。”
胡三的这番话语可算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上了。这里坐着的大多都是些贫苦百姓。平日里有关大兴号种种传闻他们听得耳朵茧子都快出来了,却只能流着口水看着那些有钱的老爷们在那里钱生钱。不过在众多唏嘘不已的人群中有两个身着布衣的男子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同其他人一样他们的面前也摆放着两碗水酒一碟豆腐干。可显然在场众人的闲话比酒水更能吸引两人的注意。
只见此二人又听了一会儿众人拉家常之后,便交换了一下眼神丢下了几枚铜板离开了酒馆。酒馆之内来来往往的人本就多,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注意这么两个衣着普通的男子。走出酒馆之后两人一路步行到了嘉定县城内了一处邸店。所谓的邸店就是一种旅馆。只不过不同于客栈,邸店仅提供住宿不提供饮食。住客既可以到外面吃饭,也可以自己购买材料借用邸店的厨房做饭。时值傍晚,邸店的厨房里正挤满了生火做饭的住客。到处都散发着诱人的饭菜香。不过这两个男子显然是在外头已经吃饱了。一到店里就直接进了自己的客房。
在关好房门之后其中一个年纪稍轻的男子似乎是憋了很久似地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大人,看来这嘉定城里的大兴号还真不简单呢。我们一路从京师到这儿也见识过不少圈钱的商号却从未见过这样把生意往外推的商号。大人您说这姓韩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啊?”
第349节钦差邸所互论案情冯贵夜见粤国夫人
“还能是什么药。”年纪稍大的男子用羊肚毛巾沾了清水洗了把脸后,以冷峻的语调开口道:“当然还是为了钱。”
“为了钱?可是他们把门槛提得很高啊。”
“伯鸾,虽然大兴号玩的花样与众不同。不过万变不离其宗。大兴号把门槛提高了并不代表他们就圈不到钱。寻常百姓凑几块银圆出来就已经是掏了家底了。那些家底丰厚的地主财阀却是花上几百块钱都不会皱一下眉头。投资的人虽少了,可投资的金额却满钵满盆地往里收啊。”将毛巾往木架子上一搁男子的脸上露出了从容的微笑,眉宇间亦露出了不怒而威的官威。不错,眼前的这个男子正是奉命南下巡查的姚启圣。话说那日在松江府得知嘉定县冒出的这个大兴号之后,他便差人大致打探了一下情形。却不想这不查则矣,一查却发现这家商号确实邪乎得紧。不仅牵涉广泛还隐约显示与香江商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于是为了慎重起见姚启圣便带了一名随从轻装便服地潜入了嘉定城内以探虚实。这样的做法固然老套不过却是极为有效的一种手段。这不,才在城内转悠了一天姚启圣便觉自己的心里有了些底。
“大人说得是。不过您看这事会不会真同商会那边有关联啊?”被姚启圣称做伯鸾的男子听罢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后反问道。
此人姓高名鹏,字伯鸾,虽是上一科的进士但官衔却并不高。这次姚启圣之所以独将他带在身边一来是看重其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二来也是出于对方与自己的同门之谊,再来就是临走之前王夫之对其的托付。而今的东林党正值青黄不节的当口上,因此姚启圣十分能理解王夫之如此看重高鹏这类年轻官吏的心情。不过此刻听高鹏这么一问,姚启圣不禁在心里暗自感叹年轻人的性子就是燥了些。不过他本人又何尝不是在心中跃跃欲试着能在这小小的嘉定城里逮到大鱼。想到这儿他当即不动声色地摆手道:“而今尚还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