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5节
豁免征派,火速赈济。要是能够尽快的驱除建虏,让他们回去自己的家乡,那就更好了。”
在场的其他大臣,内心顿时一下揪起来,都暗中打量着崇祯的脸色,同时,又暗暗的为侯恂担心。这个侯恂,还真是个茅坑脾气,哪壶不开提哪壶。皇上最忌讳的就是有人提起鞑子什么时候才能离开的事情了,你居然悍然提出,这不是故意要皇帝的好看吗?皇上能饶得了你才怪!
果然,听到侯恂的说话,崇祯又一次将眉头皱起,沉默片刻,对站在身旁的一个太监说:“你去口传圣旨:百姓们所奏的,朕已知道了。朕深知百姓疾苦,决不许地方官再事征派。至于赈济的事,已有旨着各有司衙门从速料理,不得迟误。叫百姓们速回原籍,不许逗留京师,滋生事端,致干法纪,辜负朕天覆地载之恩。”
他随即叫五府、九卿、科、道官来到面前,仔细的吩咐一番。霎时间,被叫的朝臣们在御案前的小栏杆外跪了一片,连轻声的咳嗽也没有。崇祯的脸色格外冷峻,充满怒气,眉宇间杀气腾腾。众文武官深知他喜怒无常,都把头低下去,等候着不测风云。有些胆小的朝臣,不禁小腿肚轻轻打战。
这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乌云比黎明前那一阵更浓,更低,压着五凤楼脊。大殿内的所有人,除了崇祯之外,每个人的心情,都好像是外面的天气一样压抑。侯恂提到了最难堪也是最尴尬的问题,那就是鞑子到底什么时候退走。然而,在场的每个人,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即使崇祯皇帝也不能。
冷场片刻,崇祯正要退朝,忽然远处的人声更嘈杂了,而且还夹杂着哭声。他大为生气,眼睛一瞪,厉声喝道:“锦衣卫使在哪里?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副指挥使吴孟明立刻从武臣班中走出,跪到他的面前。两人感觉到崇祯的怒气,心底下也是一团的怒火,那些不知好歹的刁民,一会儿就要他们的好看。
崇祯先向群臣们感慨地说:“朕自登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总是以尧、舜之心为心,务使仁德被于四海。只因国事机陧,朕宵衣旰食,总想使天下早见太平,百姓们早登征席。今日赋税科派较重,实非得已。不想百姓们只看眼前一时之苦,不能替朕的万世江山着想。”
微微顿了顿,崇祯转向骆养性,不动声色的说:“你去瞧瞧,好生晓谕百姓,不得吵闹。倘若仍敢故违,统统拿了!”
其他的大臣,都急忙将脑袋跪得更低了,以免让皇帝察觉到自己的神色不对。其实,在场的大臣,都很清楚,崇祯前面那些,都是废话,只有最后的四个字,才是重点,那就是统统拿了。那些老百姓落在锦衣卫的手里,还能有什么结果?能活下来就算是万幸了。
“遵旨!”
骆养性深沉的回答。
有些大臣听到这个回答,都情不自禁的微微一震。骆养性挨了崇祯的训斥,那些闹事的百姓,只怕是要血染午门外了。嗯,他们距离午门还有一段距离,无论锦衣卫如何的杀戮,都不会让崇祯知道的,这已经是锦衣卫办事的惯例了。
可怜那些使皇帝生气的一千多百姓代表,从天不明就“伏阙上书,跪恳天恩”,跪过长安右门又跪长安左门,得不到一位大臣的怜悯,收下他们的奏本送到皇帝面前。他们只能望见外金水桥和桥前华表,连承天门也不能完全望见。
上朝时,他们听见了隐约的静鞭三响,随后就一切寂静。好像紫禁城是一个极深的海,而他们远远地隔在海外。长安门、承天门、端门和午门,每道门是一道隔断海岸的大山,使人望而生畏,无法越过。而在他们的身边,却有虎视眈眈的锦衣校尉,监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有些人双腿跪得麻木,膝盖疼痛。有些人只好坐下,但多数人仍在跪着。有的人想着家乡惨状,呼天无门,在绝望中默默流泪。过路人愈聚愈多,在他们的背后围了几百人,有的完全是看热闹,有的深抱同情,不断地窃窃私语。几次因守卫长安左门的锦衣旗校要驱散众人,发生争吵。
突然,一个太监走出,用尖声高叫:“有旨!”所有坐着的赶快跪下,连那些看热闹的人们因躲避不及,也慌忙跟着跪下。太监口传了“圣旨”以后,转身便走。百姓们有的跪在后边,心中惊慌,并未听清“圣旨”内容,只听清“钦此”便完了。但多数人是听清了的,等太监一走,不禁失声痛哭。
锦衣旗校害怕百姓们冲人长安左门,扬起棍子和刀剑将众人向后驱赶。站在远处观看的京城市民,平日看惯锦衣旗校们随便行凶打人和抓人,一面乱叫着“打人了!打人了!”一面四散奔逃,使得东长安街上登时大乱,商店纷纷关门。恰巧巡城御史带着兵马司的一队兵丁来到,将惊慌失措、悲愤绝望的上书百姓们驱赶到正阳门外。
锦衣卫副指挥使吴孟明走出东长安门时,“伏阙上书”的百姓已经被驱散了,地上留下了几只破鞋和撕碎的奏本。他命令一位锦衣卫指挥同知,率领锦衣旗校,会同五城兵马司务须将来京上书的北直隶、山西、陕西、山东等百姓驱逐出内外两城。总之,只要不是京城人士,都全部撵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