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贝壳工艺 3
现在听到了吗?
言里半仰着头,姐姐的面孔很近,抵着自己额间,她单是看见对方的笑容,便觉得全世界都安静而美好。
烟花依旧响着,一声接着一声,盖过了世间嘈杂,有着明知终将会消逝,却又令人沉溺其中的美。
姐姐第一下亲到面颊上时,她耳廓就烧了起来,而随着吻绵延到唇角,言里不用想也知道……
自己绝对狼狈透了。
手被姐姐攥在手心,肌肤传递着暖意,言里心跳得厉害,好半晌都没说话,只是重重点头。
行动比语言更加直白、热烈,其实根本不需要字句上的确认,一个拥抱,一个亲吻,更能让人感受到对方的眷恋与爱意。
山顶依旧很冷,风将长发尽数吹乱,两人站在观景台旁,看着烟花从鼎盛逐渐消散,尘灰蒙蒙遮住天空。
古陵毕竟只是个偏僻小镇,烟火庆典的规模不大,与深港、京北之类的大型表演肯定没法比,热热闹闹地燃了几分钟后,便悄然结束。
言里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半,言妈都做完面膜准备睡觉,就看见女儿满脸通红,晃晃悠悠地从门口走进来。
“烟花看够了没,看你脸红成那样,没有带防护头盔吗,”言妈嗤之,“本来就傻,别被风吹得更傻了。”
往日损女儿的时候,言里是一定会跳起来反抗的,谁知她今日却截然不同,微笑着飘过言妈,上楼飘回自己房间。
言妈:“……”
这个僵尸似的人是谁啊,言妈心里惊悚,感叹二女儿最近可能真的是吃错药或者恋爱了,怎么看怎么不太寻常。
言妈心中的疑惑在第二天达到解答,在楼下喊了五六声言里都没下来吃饭后,老妈抄着锅铲,亲自上楼查看情况。
一个包裹在被子中的不明物体缓缓打开了门,房间拉着窗帘,原本放在书桌旁的垃圾桶被移去床边,里面堆满用过的面巾纸。
言妈傻了:“你这是咋了?”
“我…我感冒了,”言里鼻音特别重,委屈巴巴的,“啊、阿嚏!”
言妈:“…………”
言里眼眶通红,声音沙哑,手疾眼快地扯出一张面巾纸堵住口鼻,又打了好几个喷嚏。
“让你多穿几件衣服,怎么就是不听话呢,”言妈恨铁不成钢,“下楼,给你拿感冒药。”
言里把自己严严实实地包裹在被子里,像是僵尸一样向下走,颓唐地窝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躺平。
诺诺坐在毯子上玩…哦不,应该是拆芭比娃娃,几个娃娃都被她摘掉脑袋,横尸遍野,遭受了惨无人道的酷刑。
“二姐二姐,”她伸手去拽言里衣角,兴奋道,“二姐陪我玩嘛。”
只可惜她二姐今天不在状态,包成个白粽子窝在沙发上,就探出个头来,面颊红扑扑的,气若悬丝,“不…要……”
诺诺才不买账,起身去推白粽子,嘟囔说:“二姐快起来,陪我玩嘛。”
小屁孩拉扯半晌,言里依旧躺着纹丝不动,半闭着眼睛,勉强伸出手将诺诺推开,“一边去,小心被我传染。”
三岁小孩的免疫力不比成年人,确实要小心些,言妈连忙过来拽走诺诺,将感冒药水和药片放在茶几上。
“真以为自己是铁做的啊,衣服又不好好穿,大晚上跑出去看烟花,山顶吹半小时冷风,你不感冒谁感冒,啊?”
言妈口中骂着,“哐当”一声将玻璃杯放桌上,“赶快起来喝药,然后换身衣服,别在这幽魂似的。”
白粽子可怜兮兮地动了动,爬起身子来喝药,深紫色的药水灌进喉咙,言里咂了咂舌,评价道:“好喝诶,甜甜的。”
她用舌尖舔着小塑料杯边缘,津津有味的,眨了眨眼睛:“我还能喝一杯吗?”
言妈:“…………”
问句以言妈将药水毫不客气地收好,顺势锁在医药箱中告终,言里继续生无可恋地躺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我带着诺诺去超市,你自己注意点,”言妈看着蜷缩在沙发上女儿,颇有些头疼,“有事就打电话给我,别乱吃东西。”
言里闭着眼睛,睫毛细细长长,嘟囔说:“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
“最好是这样,”言妈皱着眉,“你别老给我惹是生非,小学时候还追着人家陆家的少爷打,真是不像话。”
老妈必备技能之一:翻旧账。
她一开口就没个完,从幼儿园抢别人棒棒糖的事迹开始,一路讲到高中□□砸了两个花瓶,唠唠叨叨的差点把言里噎死。
“行了行了,我错了,”言里用被子把头一蒙,“我就在沙发上窝着,不动弹。”
言妈终于放过了她,随着汽车发动声响,客厅中重归于寂静中,言里偷偷拿出手机,看眼上面的时间。
今天刚好是周三,上午十一点半左右的话,姐姐……应该是在画室里面上课?也可能在附近吃午饭。
言里脑子有点晕,往日背得滚瓜烂熟的姐姐行程记不太清,她不敢打电话打扰人家,便在表情包里精挑细选半天,选了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狗发过去。
表情包里的小狗蜷缩在纸箱里,耷拉着毛绒绒的耳朵,冒着个Q版文字泡:【好冷,好饿。】
表情包发出后,言里便死死地盯着手机,聚精会神地等待着,一分钟,两分钟,宋韫予还没有回应。
姐姐肯定讨厌我了。
言里把自己埋进被子里,鼻尖酸酸的,一股忧伤的愁绪忽然便涌上心头,她听着分手情歌,打开手机备忘录。
X年X月X日,今天感冒了,鼻子很塞,也不能骑摩托,烦躁,烦躁,想我家姐姐了,还想吃小饼干。
言里从来没写过日记,她盯着自己宛如小学生流水账的几句话,决心展现下自己的文学水平:
我送你一首诗
关于不退的
高烧
时间落下沙漏
我还是
很不舒服
别人十八岁写的诗能够合集出版,言里的诗垫桌脚、糊墙纸都没人要,不过这不妨碍她前后写了《坟墓》,《悲歌》等数篇大作,正准备开始写下一首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机身嗡嗡震动着,铃声清悦,言里被来电显示人吓了一跳,没拿稳把手机哐当砸在地上。
来电人自然是【宋韫予】,言里紧张兮兮半天,终于把手机捞起来,接通电话:“…姐姐?”
“言言,在干什么呢?”
宋韫予的声音从另一头传过来,夹杂着细微的电流声,却莫名让人觉得心安、觉得平静。
言里方才还郁郁寡欢的心情,忽然像是照进了一束阳光,她窝在被子里,小心翼翼地将耳机塞进耳廓。
“小朋友这是怎么了,”宋韫予浅笑着,似乎正推着购物车,悠闲地走着,“怎么不回话?”
贴合着的机身冰冷,她手心却滚烫地像是出了汗,言里吸吸鼻子,委屈地开口:“姐姐,我感冒了。”
她鼻音很重,尾音沙哑,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宋韫予顿时有些着急:“昨天回去后没及时洗澡换衣服么,有没有发烧,有没有吃些感冒药?”
言里挪着身子,缩在沙发角落里,用被子蒙住头顶,“老妈给我吃过了。”
“那就好,”宋韫予松了口气,“你好好休息,我待会来看看你。”
言里心里乐开了花,一千一万个愿意姐姐过来,但想到自己身上带着病气,却又有些担心。
思忖再三,她犹犹豫豫地说:“还…还是算了吧,不要把你传染,也跟着一起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