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在死把两人分开之前
“长相和这一模一样,服装一模一样。只是,身高不出六十厘米,非常矮小。说话方式多少与众不同。不过除了我,别人好像看不见他的模样。他自称是理念,说他被关在那个洞里来着。就是说,是我和免色先生把他从洞中解放出来的。关于理念你可知道什么?”
她摇头。
“所谓理念,总之就是观念。但并不是所有观念都叫理念。例如爱本身恐怕就不是理念。可是促使爱得以成立的无疑是理念,没有理念,爱就不可能存在。但说起这个,话就没完了。老实讲,我也不明白正确的定义那样的东西。反正理念是观念,观念不具形体。纯属抽象的东西。这样,人的眼睛就看不见,因此这个理念就姑且采取这画中的骑士团长形象,即借而用之出现在我的面前。到这里是明白的吧?”
“大体明白。”真理惠第一次开口道,“上次见过那个人。”
“见过?”我吃了一惊,迎面看着真理惠。半天说不出话来。旋即猛然想起骑士团长在伊豆高原疗养所对我说的话:稍前一会儿见过,简短说了几句。
“你见过骑士团长?”
真理惠点头。
“什么时候?在哪儿?”
“在免色的家。”她说。
“他对你说什么了?”
真理惠再度笔直地合拢嘴唇,意思仿佛是现在不想再多说。我放弃从她口中打探什么的念头。
“从这幅画中,此外也出来了好几个人。”我说,“画面左下角那里,有个满腮胡子的面目奇特的男子吧?就这个!”
这么说罢,我指着长面人。
“我暂且把这家伙叫‘长面人’,反正奇形怪状。大小也是紧缩版,身高七十厘米左右。他也同样从画上钻出来出现在我的面前。他和画上一样顶起盖子打开洞口,把我从那里领进地下王国。话虽这么说,其实是我粗暴地硬让他领我进去的……”
真理惠久久注视长面人长相。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我继续道:“接下去,我步行穿过暗幽幽的地下王国,翻过山丘,渡过湍急的河流,而且碰上了这里这个年轻漂亮的女性。就是她!我按照莫扎特歌剧《唐璜》的角色,称她为唐娜·安娜。个子同样矮小。她把我带进洞窟中的横洞,而且和死去的妹妹一起鼓励和帮助我钻过那里。假如没有她们,我不可能钻过那个横洞,说不定就那样被闷在地下王国出不来了。还有,没准(当然不过是我的推测)唐娜·安娜是年轻的雨田具彦在维也纳留学时候的恋人。差不多七十年前她被作为政治犯处死了。”
真理惠目视画上的唐娜·安娜。真理惠的目光仍如冬日白月缺乏表情。
或者唐娜·安娜是被金环胡蜂蜇死的秋川真理惠的母亲亦未可知。也许是她想保护真理惠。也许唐娜·安娜同时表现为各种各样的形象。但我当然没有说出口。
“另外,这里还有一个男子。”说着,我把面朝里放在地板上的另一幅画正了过来,靠墙立定,没画完的“白色斯巴鲁男子”的肖像画。一般看来,看到的只是仅以三色颜料涂抹的画面。然而那厚厚的颜料后面画有白色斯巴鲁男子的面目。我能看见其面目。但别人看不见。
“这幅画以前也看了吧?”
秋川不声不响地大大点了下头。
“你说这幅画已经完成了,就这样好了。”
真理惠再次点头。
“这里描绘的,或者这里往下必须描绘的,是被称为‘白色斯巴鲁男子’的人物。他是我在宫城县一座海滨小镇碰上的,碰上两次。碰得别有意味,神秘兮兮。我不知道他是怎样一个人,名字也不知道。可我当时打定主意:非画他的肖像画不可。主意异常坚定。于是我回想他的样子画了起来,却横竖不能画完。所以就这样涂满颜料放着。”
真理惠的嘴唇依然闭成一条直线。
而后真理惠摇了摇头。
“那人到底可怕。”真理惠说。
“那人?”我追逐她的视线。真理惠盯视我画的《白色斯巴鲁男子》。
“你是说这幅画?这个白色斯巴鲁男子?”
真理惠断然点头。尽管惧怯,但看上去她的视线没有从画上移开。
“你看见那个人的面目了?”我当道士那些年
真理惠点头:“看见他在涂抹的颜料里。他站在那里看我,戴着黑帽子。”
我把那幅画从地板上提起,重新背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