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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走出了两三步便是客厅,他将她追上,拖住她的手腕,沉声说:“先等等。”
佳南听话的停下脚步,睫毛却微微一颤,等待一场疾风暴雨。
“你是怎么了?”身后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倒有几分闲散,“今天是存了心要让我不舒服?”
“彼此彼此。”佳南讥诮的笑了笑,秀美的双目若有若无的看了看地上的羊毛地毯,“你想在这里?”
他眯了眯眼睛,只伸手松了松领口,微笑:“脾气说大就大了?”
佳南的掌心灼烫一片,她努力地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在肉体的痛楚上,尽量平息心底翻滚的激烈情绪:“陈绥宁,现在我对你的种种,你还不满意?你……是有多恨我?”
陈绥宁俯身在茶几上拿了一包烟,抽出一支点上,嘴角微笑的弧度不变:“小囡,你现在这样,是对我好么?”他带了几丝讥讽和轻佻拍拍她的脸颊,“有几个女人敢对自己的金主这样说话?”
佳南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良久,嗤笑了一声:“陈先生的选择有很多,名媛,明星,当然都比我强。”
“可惜,她没有瘫在床上、等着坐牢的父亲。”陈绥宁的目光渐渐转为冷厉,夹了烟的那只手抬起她的下颌,“你最好还是乖一点。”
佳南重重的咬住下唇,此刻之前强装的坚强终于微微裂开缝隙,她看着眼前这个外表英俊、内心却极冷酷的年轻男人,眼神一分分的黯然下去。
“陈绥宁,你还记不记得我以前……其实自闭?”她不再看他,慢慢的坐下去,“不知道为什么,只有在你面前,才骄纵放肆,才敢说话。”
他依旧站着,看到她缩着双肩,缓慢却又自顾自的说下去,心底的某处竟也轻颤了一下,“嗯”了一声。
“妈妈死的时候,我恨死爸爸他在外面找不三不四的女人。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妈妈的病或许会好起来。哪怕后来爸爸为了补偿我,对我百依百顺,也从不让我发现那些跟着他的女人,我心里……还是有些恨他的。”她一字一句的说,面色惨白,“那个时候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记得这样牢——这些话我从没对别人说过,只告诉过你,所以你就这样对我。”
陈绥宁指尖的烟灰轻轻坠了一截在洁白柔软的地毯上,落下一块四散的污渍。他还记得是在国外旅行。他们住很普通的家庭旅馆,欧罗巴式的拱形窗台上种满了鲜花,月色落进来,地上的影子亦是高低起伏,葱葱郁郁。
那时她还小,一起的时候他对她的亲密动作只限于亲吻,再情难自禁,他总能忍下来,然后替她拨拨额发,吻她的前额说:“睡吧。”
她就在缩在他怀里,小小的脸颊蹭着他的肩窝,一字一句的告诉他那些心事,直到迷迷糊糊地睡着。他将她抱得更紧一些,几乎要嵌进怀里,轻声安慰她:“小囡,我不会这样对你。”
那时她的世界对他而言,透明得就像是琉璃,比任何人都清晰,比任何人都黑白分明。她将所有的心事告诉他,却并不知道在数年后,这个男人依然记得她的话,并且以此……作为一把利刃,狠狠捅进她的胸口。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怎样去折磨她——她的母亲因父亲的qíng • fù们而死,那么他便要她当自己的qíng • fù。甚至不用报纸的添油加醋、旁人的闲言闲语,那种自我坚持被慢慢磨耗的痛楚,就能让她一步步的走向黑暗与崩溃。
有意带她离开翡海,有意选在今天回来,有意一道去医院,有意让她做菜……甚至上床,只是为了提醒她,她正在做以前那样痛恨的事——侵蚀一个无辜的女人的家庭,和幸福。
这一刻佳南的脸上褪尽了血色,竟叫他恍惚的觉得,或许她下一秒就会昏厥,或者死去。他的双眉终于蹙起来,冷冷地开口:“所以,你觉得我带你离开翡海,是为了折磨你脆弱的道德感?”
她像是一座雕塑,坐在那里,生硬冰冷,良久,才声音嘶哑:“不是么?”
陈绥宁微微垂下眼眸,他的睫毛极长,亦替他掩盖起那一刻的动容,只淡淡的不置可否:“你说是就是吧。”
他站起来,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中,脸上微露倦容。站起来的时候,却看见佳南的手上一串燎起的水泡,他抿了抿唇,一言不发的拿了钥匙走向门口,只在餐桌边的橱柜旁顿了顿,似乎打开橱门取了什么东西,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大门重重的甩上了,佳南的身子终于动了动,手上的灼痛像是要蔓延的心脏,她站起来,不得不给自己找些事做,免得想起那些不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