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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小丫头并老妈妈在大太太床前服侍,七娘子安坐屏风之后,从朦胧的轻纱里,看着权仲白“飘”进了屋子里。
这位有魏晋风流的大少爷,步履间总有一股特别的韵味,好似脚底踩的不是金砖地,而是一朵朵云彩。
算来,权仲白今年也有二十四岁了,正是一个男子最飘逸潇洒的时候,眉眼虽没有什么变化,但气质显然就比当年要更沉潜了些。
如果说当年的他,是一砚搅动的水墨,风流不加掩饰,肆意飞溅,今日的权仲白,就是一泓沉静的深潭,即便暗潮汹涌,外人看来,水面也有一股幽雅的静。
“见过世伯母。”他规规矩矩地给大太太请了安,举手投足,还是有那股浑然天成的优雅。
大太太对权仲白的人品像是也很满意,和蔼地笑得一笑,又问了问权夫人的好,才将手放到了小迎枕上。
权仲白于是凝眉低眸,扶脉。
两根玉一样的长指,搭在大太太微黄的腕间,越发显得指端纤长,这两根指头又似乎轻若鸿毛,跟着大太太的脉动缓缓起伏。
片晌,权仲白便收了指,凝眸沉思。
“世伯母与平国公夫人,是姐妹吧?”他轻声询问。
大太太一怔,“不错,世侄的意思是——”
“当时给文静公扶脉的时候,小侄便觉出了这病根,恐怕是一脉相承。世伯母心中有事,则睡眠必定不安,如此三数日,嗽喘之症必犯,可是如此?”权仲白徐徐解说。
文静是秦帝师的谥号。以文字来谥秦帝师,新皇也算是给足了秦家面子。
只看大太太的神色,就晓得权仲白猜得一点错都没有。
“平国公夫人也有这个毛病,一并文静公都是如此,心中有事则寝食不安,寝食不安肝经就郁结,您这症状轻——想必府内的人事简单,烦心事不多,但平国公夫人就不大好,多年来病情反复,如今已经成疾。”他一边低低地叙说,一边起身到桌边安坐,低头写起了方子。“世伯母却还没到这个地步,日后心里有事的时候吃这两服方子,就睡得着了。睡得好,嗽喘就不易犯——嗽喘是标,睡眠,才是本。”
七娘子在帘后微微一眯眼。
比起九年前,权仲白成熟了,但,好像也少了什么。
这个曾经肆意潇洒,风流如水墨的少年,如今,已是个沉潜的青年。
沉潜而沉郁。
从前对病人的恨铁不成钢,已经烟消云散,他是个合格的医生,却已经失去对患者的关心。